蒼鷹

汽車在戈壁荒漠中奔駛，公路兩旁是無邊無際的荒莽，小小的土丘也顯得溫柔，薄薄的草皮，那矮矮的稀疏的紅柳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我想這是自然對“一望無際”、“坦蕩如底”的最好的詮釋，我終於體會到古人筆下那“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闊與蒼涼。公路寂寞的向前延伸著，一直延伸向蒼茫，消失在時間里。汽車馬達的轟鳴聲使四周更加的寂靜，我們好象駛進了時光隧道，駛向一個童話世界，在童話世界裡我不知將扮演什麼角色，我只希望自己是一個牧羊人，在這蒼茫的草原上，拌著溫柔的羊群，看太陽與月亮的交替，感春秋四時的復使。

進入古爾班通沙漠之後，單調、靜謐使原本興奮的我也漸漸有了倦意。

突然，天空中出現了一個移動的黑點，這黑點越來越大，原來是一隻展翅翱翔的蒼鷹，它在空中盤旋，越旋越低，接近地面時，竟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腑衝下來，又悠悠飛起，在低空盤旋，落在一個土丘上，顧盼生威，最後展翅飛向遠方，消失在蒼茫中。那悠閒的姿態，那高傲的神情，顯示了它是天空的王者！

又見蒼鷹！我不僅是高興，而且驚訝！有一種久違而親切的感覺，似乎有好多年沒有見過蒼鷹了。記得，那是兒時在家鄉的時候，還可以偶爾看到蒼鷹，後來出外求學，不知是那裡本就沒有蒼鷹，還是由於自己忙於學習，心空變得狹窄，蒼鷹飛不進來了，似乎從我讀國中起就再沒見過它了。

在我的記憶中，兒時家鄉的天空是很熱鬧的，各種各樣的昆蟲、鳥，大的小的，紅的黑的黃的白的，在天空中遊戲穿梭，把天空裝點得五彩斑斕，它們不僅繪色，更是繪聲，鳴聲啾啾，如天賴傳響。它們在天空中各有各的領地，層次分明。最接近地面的是各種昆蟲，如五彩的蜻蜓；上一層就是各種小鳥，我覺得最多的是麻雀，家鄉人叫吃谷鳥，它們時常成群結隊，成千上萬，有時黑壓壓一大片飛過頭頂，連太陽也被遮住，有時停在樹上，唧唧喳喳，熱鬧非凡。再上去就是那機靈的燕子、討人嫌的烏鴉、多嘴的喜鵲等大一些的鳥了，燕子忽高忽低，沒有固定的層次，它們忽兒在田裡啄食，忽兒在低空飛掠，忽兒在高空翱翔，幾乎整個天空都是它們的領地；烏鴉的叫聲是最難聽的，家鄉人認為早晨聽到烏鴉的叫聲是不詳的，所以很討人嫌，可家鄉人偏偏要天天聆聽烏鴉的鳴叫聲，村後面有一棵古老的大楓樹，遮天蔽日，上面滿是烏鴉的巢，息棲在上面的烏鴉足有二三十隻，每天傍晚烏鴉回巢時，群鴉聒噪總是聲振四野。而最高層當然就屬於蒼鷹了，它與白雲相戲，與藍天相接，與星星比鄰，它目空一切，腑察萬物，它唯我獨尊，自由自在。

蒼鷹是高傲的，很少降低它的高度，它決不和其它的鳥類同流合烏，連巢也要築在高高的懸崖上。我經常把目光長時間的追隨著它，看著那黑色的小點在雲霧裡出沒，心裡充滿了崇敬和嚮往。有一天我竟和它面對面不期而遇了，使我嚇了一跳。那是暑假里的一天，向陽的稻穀都已經收割，我和幾個小夥伴在村邊的田裡玩得正歡，成群的雞鴨在啄食著田裡散落的穀粒，咯咯的叫個不停。突然，悽厲的雞叫聲在我們身邊響起，我轉身抬頭看去，只見一隻巨大的蒼鷹抓著一隻母雞掠過我的頭頂，如閃電一般向山下划去。在掠過我頭面時可看見它那展開的雙翅比我的雙臂還長，可感覺到翅膀扇起巨大的風，它那灰褐色的雙眼發出冷酷、懾人的光。我被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說不得話。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看到蒼鷹了，不知它們都到什麼地方去了，我也漸漸把它淡忘了。如今城市裡的天空總是很清淨，只有麻雀時常出現。我想如果有一天，連麻雀都象蒼鷹一樣成為天空的稀客，那這天空不就象沙漠一樣單調、荒蕪了嗎？這樣想著我又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希望能再見蒼鷹，可是這是怎樣的奢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