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王大嬸兒！王大嬸兒！不好啦！”晨煙村裡有名的快嘴李嫂風風火火地趕到王大嬸家，咕嚕嚕地喝了一大口茶，像要地震了似的衝著王大嬸就喊：“出事兒啦！出事兒啦！你——你家兒、兒子——他——他瘋啦！”

王大嬸匆忙在圍裙上擦了擦剛停下洗衣服的手，皺著眉頭問：“怎么啦？怎么啦！你倒是說清楚啊！”

“他——你兒子他——變傻啦！傻啦！還見人就傻笑，說，他是傻子！他——現在——在——河、河岸！”

“滴答”

時間似乎停止了，一切生物似乎都暫停了。

窗外，掠過幾隻黑乎乎的烏鴉，留下三分嘈雜七分不安。

王大嬸一下子就癱倒在地上，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中飄過幾份黯然。她不住地用手拍著腿，哭天喊地：“都是我害了他啊！是我害了我的兒啊！……”

姐姐知道了，爸爸知道了，全村的人都知道了——王柯——變——傻——了——

全家都沉默了，是心靈的沉默。

王柯——一個從小就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在他小時侯就受盡了父母的“呵護”，學前班、美術班、籃球培訓班，作文班、英文班、數學提高班……雖然這是在一個小村莊裡，王柯卻受到了“無微不至”的關心，甚至比城市小孩都周到。曾經，姐姐告訴他，讀不好書就什麼都沒有，必須得讀好書，為此還經常和他吵架；曾經，爸爸警告他，讀不好書、找不到好工作，就等著斷絕父子關係，說王家沒有沒出息的人；曾經……無數個可怕的曾經，匯聚成了一個現在：王柯傻了！傻了！

家裡養的小狗都沉默了，眼中分明有一絲不解、幾縷憂傷。

不久，王柯的班主任——葉老師也來了，他雖然知道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錯誤（王柯成績好，他卻一直讓王柯不停地奮鬥，忽略了王柯自己的感受），但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墮落，一樣呆著，而是來到了河畔，王柯變傻了的那個河畔。

這時，已經傍晚了，夕陽欲漸漸安睡，卻依然為世間留下一片紅暈，它把王柯的影子拉得很長，很深，很遠……

“王柯！怎么了？”葉老師故作輕鬆地拍了一下王柯的肩膀。

王柯轉過頭來，目光明顯有點呆滯：“呵呵！我——是——傻——子！”答非所問。

“你不是！”

“恩？呵呵！我——是——傻——子！”

“你不是！”葉老師重複了一遍，語音稍強了一些，卻帶著一份嚴厲。

“恩？呵……我——”

“我再重複一遍！你——王柯——不是傻子！”他生氣了，卻更似是在對自己說。

“哎，我是……我是裝的。”王柯的眼神一點一點地淡下來，又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很安靜，很美。

“有道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的父母呢？知不知道這樣會使他們崩潰的！”葉老師在王柯身旁坐了下來。

“我只是想讓他們也嘗嘗被逼的滋味。”

有點倔強的聲音。

夕陽快落下去了，但它的一抹紅光卻使王柯看清了對岸，有一個女人，瘦骨嶙峋，蓬頭散發，樣子很醜陋。“她是誰啊，好難看！”

“我的妻子，”葉老師平靜地答道，“其實她長相難看也並不是她的錯，她不是照樣活過來了嗎？這是上帝的失誤。”

王柯看著葉老師，眼神似乎又亮了起來，透出幾股悔意和感激，突然明白了什麼，他起身，奔向他的家，奔向他的父母……

“謝謝老師！”這一聲感激留在了河畔，留在了充滿甜味的空氣中，永久地迴蕩……留下了葉老師一個人，可他卻似乎有人相伴著，不顯得寂寞。

後記：錯誤，並不是一把鋒利的刀，在我們哭過、任性過、累過之後，應該帶著真誠的微笑著面對它。

每個人都會有錯誤，可關鍵是你怎樣面對它。

正確了，你就永遠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