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腳男生

所有見過寂小光的人都會驚嘆於他那雙令人瞠目結舌的大腳。

寂小光的腳不是一般的大，而是不符合邏輯極為誇張的大，就好像有人給他穿上了一雙又寬又厚的腳套。他的鞋子仿佛是兩隻小船，在地上划來划去。夏天的時候，寂小光都不好意思穿涼鞋，因為腳趾頭實在駭人，兩個腳趾並在一起就有人家全部五個腳趾那么寬。難怪班上的同學都叫他“唐老鴨”呢。誰也沒有想到寂小光的大腳也有“大展宏圖”的時候。這天是全校學生運動會游泳比賽的日子，男子400米蛙泳即將進行，只見泳池上站了一排各班精選的游泳高手，大家甩胳膊踢腿，做著賽前的熱身運動。這時，五（3）班的劉飛突然腿肚子抽筋，不得不遺憾地退出比賽。比賽時間迫在眉睫，哪裡找替補隊員呢？班主任齊老師急的恨不得自己跳進水裡。

“讓寂小光上，他的腳像蛙蹼，蛙泳最合適了。”有同學建議。齊老師聽了眼睛一亮，寂小光卻嚇的差點變青蛙一蹦一跳地溜走。“老師，我……”寂小光知道此時推辭需要極充分的理由，否則就是視班級集體榮譽於不顧的膽小鬼。“老師相信你。”齊老師一拍寂小光的肩膀，他就沒話說了。“各就各位，預備——”“砰！”清脆的發令槍響，八個矯健的身影唰地一起扎進水裡，激起八朵浪花。潛遊了數米遠，小腦袋們不約而同地探出水面，身子一上一下地朝前做青蛙狀游去。

“加油、加油！”岸上的同學喊聲震天，激情澎湃。“寂小光，快游呀！”五（3）班的同學們看見寂小光還在落水點原地瞎撲騰，急壞了。“我不會蛙泳呀。”寂小光故意說。“哈哈哈……”其他班的同學大笑起來，怪叫聲此起彼伏，“笨蛋！笨蛋！白長了一雙旱鴨子腳！”寂小光心裡的火氣騰地一下子被引發出來。他顧不上爸爸的勸告了，他要讓這幫不尊重別人的傢伙好好瞧著。誰才是笨蛋！“昂頭挺胸，雙腳後蹬，這樣……”齊老師只恨自己沒查清班裡這個最像青蛙的學生居然不會蛙泳。唉，病急亂投醫簡直要害死人！“我知道了。”寂小光一學就會，齊老師驚愕其在學習以外的領域有如此良好的接受知識的能力。寂小光飛快地蹬動雙腿，大腳撥出的水花好像汽船的螺旋槳攪出的浪跡，咕嚕咕嚕泛著泡泡。寂小光仿佛一隻黃皮膚的大青蛙尾隨前面的選手而去，第一個來回100米就甩了5個對手，第二個來回又超越了2個奪冠呼聲很高的選手，300米時基本就他一個人了，在他游完第四個來回到達終點時，那些早他不知多少時間學會蛙泳的男生們全都氣喘吁吁地剛結束第三個來回。寂小光爆了一個大冷門，現學現用，居然奪得了第一名！全場觀眾都被驚呆了，掌聲經久不息。第二名，那個賽前呼聲最高的選手要求檢查寂小光的腳是不是真的，他懷疑寂小光穿著腳蹼比賽。經現場的裁判仔細檢查反覆測試後，一致認定寂小光的腳是貨真價實的肉腳掌，絕無作弊的可能。校廣播站、紅領巾電視台忙不迭地第一時間採訪了他。面對錄音機、攝像機，寂小光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呵呵，小光同學很激動。他為班級爭得了榮譽，我們要號召全校同學學習寂小光不怕困難勇往直前為了集體榮譽奮不顧身的精神……”齊老師搶過鏡頭，侃侃而談。第二天，該校小記者站通訊員采編的稿子《大腳男生替隊友，游泳池裡展風采》在市晚報上刊登了。

這一下寂小光出名啦！最先來學校找寂小光的是市體委的游泳教練，他們對寂小光的游泳潛力很有信心，紛紛拿出培養世界冠軍的架勢要收寂小光到門下。他們從教學設備先進師資力量雄厚上級部門重視學員身心健康萬無一失說到目前教練們求賢若渴心煩意亂瞪著一雙雙伯樂的大眼睛愣是找不著千里馬不能為祖國輸送勇奪奧運會游泳冠軍的人才的悲哀心境，直說的聲淚俱下感人肺腑，令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動容。最後希望寂小光同學能在他們的帶領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夏練三九冬練三伏憑藉良好的身體條件不斷提高技術水平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為國爭光。第二撥是醫學院資深的不資深的實習的不實習的教授學員一干人，他們對寂小光本人的關注沒有對他的腳那么有興趣。大腳的形成作為一個有意思的研究課題足夠他們每個人拿一次起碼市級的科技成果獎。於是，各種稀奇古怪五花八門驢唇不對馬嘴八桿子打不著的問題像電視台出的智力遊戲題那樣雨後春筍般噌噌噌冒出來，寂小光應接不暇措手不及心猿意馬逮誰是誰最後指鹿為馬胡編亂造敷衍塞責了事。沒想到，一位醫學專家經過深入研究廣泛調查旁徵博引歸納分類排除合併同類項寫下洋洋數十萬字的論文並現場發言，講了5小時43分鐘16秒最後竟得出了寂小光的大腳乃基因突變人間罕見結合了鴨子青蛙狗熊等動物的生理特徵實屬大自然之神奇造化的結果，他還說寂小光的大腳符合與地面接觸面積大穩定的力學基礎造型設計實用簡潔毛孔粗大排汗養腳實乃未來人類之進化首選，並預言大腳將成為時尚潮流。第三梯隊、第四縱隊、第五敢死隊……紛至沓來。寂小光的生活完全亂套了，每天都要在課堂上被叫出來陪著校長接見各種各樣有頭有臉的來訪者，不時地還要被各大科研機構拿著各種新式儀器進行檢查，上下學的路上再也不能和同學們一起快快樂樂地走了，體委的教練跟在後面注意觀察他的每一步跑動，每一次跳躍。儘管寂小光一再申明自己不想搞體育，不想拍電視廣告，不想為大腳上保險，不想為某鞋廠做形象代言人，但是還是有那么多的不死心的來訪者不斷地打攪他平靜的學習。“爸爸，我該怎么辦？”寂小光問爸爸，“我再也不能安心讀書了。為什麼他們對一雙大一點的腳都這么好奇呢？”

“孩子，你應該明白，人類是最喜歡獵奇的動物。出人頭地只會給你帶來災難。”爸爸蹬著三輪，輕輕地對車上的兒子說，“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么血氣方剛、爭強好勝，結果在我拚命進入國家足球隊不久就被人陷害了，當年我是那么地勇猛頑強，全然不知公平競賽的背後還有那么多的陰謀。嫉妒和貪婪是毀滅人類的最好武器。”“所以，你就一直隱姓埋名當三輪車夫？”寂小光問。

“是的，我無法再回到大腳星。你的爺爺，也就是大腳星的最高統帥非常反對我在地球上踢足球，但是我就是那么頑固地迷戀地球上的這項運動，它帶給我激情和力量。我毅然離開大腳星，移民地球。沒想到……我還有什麼臉回到大腳星呢？”“媽媽也是外星人嗎？”“你死去的媽媽是非常善良的地球人。我對不起她，沒讓她過上好日子。我被陷害後失去了神奇的控球能力，在踢的最後一場世界盃決賽中失球了，被憤怒的球迷暴打，是你的媽媽在危急關頭救了我，而她卻挨了重重的一擊，永遠離開了我。那時你才幾個月大。”寂小光淚流滿面，他才知道自己曾經認為“窩囊”的父親是多么地不容易。“你雖然出生在地球，卻遺傳了大腳星人的特點。我不想你重蹈爸爸的覆轍，所以才告誡你不要輕易使用超能力。”

“爸爸，我錯了。我們……要離開這裡了嗎？”“是的，我已經幫你辦了轉學手續。明天我們會到另一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寂小光沒有吭聲，他在想這是自己的第幾次搬家。夕陽下，爸爸用那雙變形的大腳蹬的特別賣力。迎著餘輝，父子倆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老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