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麥田

麥田已經快割完了，農夫的孩子拉著稻草人的衣袖，說：“來，我帶你回家去休息吧。”

稻草人望了望那一小片還在田裡的麥子，不放心地說：“再守幾天吧，說不定鳥兒們還會來偷食呢。”

孩子回去了，稻草人孤孤單單地守著麥田。

這時躲藏著的麻雀成群地飛了回來，毫不害怕地停在稻草人身上，它們吱吱喳喳地嘲笑著它：“這個傻瓜，還以為它真能守麥田呢！它不過是個不會動的稻草人罷了！”

說完，麻雀張狂地啄著稻草人的帽子，而這個稻草人，像沒有感覺似的，直直的張著自己枯瘦的手臂，眼睛望著那一片金色的麥田。當晚風拍打著他單薄的破衣服時，竟露出了那不變的微笑來。

――三毛

如果我說我聽見過稻草人說話，你會信嗎？

初冬的午後，我去遊蕩。出去的時候，背上了大大的畫夾，提著所有的顏料。雖然不確定去哪裡，可是憑感覺，知道會畫畫。

選擇先步行一段路。

街上的人寥寥無幾，人行道旁的法桐已經開始掉落大片的葉子，紛紛揚揚，顯出原本的枝幹。仰頭看，它們把天空分成了一塊一塊。攔下計程車，隨隨便便地叫司機開到市郊，開到麥田。

到達目的地，馬上下車走上田埂。從窄窄的路邊遠望，一部分麥子已經不見，只剩下泥土。空氣寒冷新鮮，透過雲層還有一點陽光，不知道該用慘澹還是柔和形容。很意外地看見一個稻草人，孤獨地守望著麥田。

於是順著斜坡向下走，走進麥田。腳下泥土乾硬，沒有想像中的柔軟。撥開一叢叢齊腰深的麥子，向著稻草人的方向走。麥穗從手中滑過，痒痒地很舒服。

終於看請稻草人，它的稻草已經被風吹得零亂，手臂乾枯，斜斜戴著一頂粗布帽子。一個孤獨的守望者。依著它坐下，打開畫夾，畫麥子。

沒有什麼構圖，只是憑感覺，在紙上塗抹。手中是最細的筆，蘸著金黃的顏色，一下一下，勾勒著柔順的筆觸。深或淺的金黃，偶爾點出串串麥穗，一叢一叢匯成一片，加上暗色調天空的反差，帶一點點虛幻不真實的影子。

“漂亮的麥子。”身後的聲音。

“你會說話？”驚訝，卻又像是預料之中。

“恩。喜歡你畫的麥子。金黃的，讓我想到真正的麥子。雖然它們不久就會消失。”

“你呢？”

“睡去，永遠地睡去。”平靜的語調。

“甘心嗎？”

“沒有甘心不甘心。這是我的生活，我喜歡的生活。”

“什麼？”

“守望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