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
抽刀斷水水自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愁為何物?小時候的我,太懵懂,可我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看著粵劇傻笑的小孩了,成年的世界裡,太多不想接觸卻又不得不接觸的人情世故,太多俗世的喧囂,太多無語的離別,聚散匆匆,我茫然了,就像新兵挺槍上陣,沉沉著氣都不敢喘。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我仿佛看到了李易安清瘦的面龐。老年的她,再也沒有年輕時的豪放,沒了“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氣魄,反而添了一份“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的多愁善感。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人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四十年夢斷香消,一代愛國詩人,竟也有柔情萬丈。百行孝為先,陸游只得遵從母願,另結鳳鸞。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南唐灰飛煙滅了。庭院深深,夜,無情,無義,無言,無語。愛中傷,情未央,愁斷腸。回首江南,李煜碾轉反側,夜不成眠。昔日的輕歌曼舞,玉液瓊漿,如今卻是枕冷衾寒,寄人籬下。情竇初開的我,朦朦朧朧讀懂了他與小周后的悽美愛情,大宋皇帝,奪了他的江山,詐取他的詩詞,糟蹋了他的國後,舀盡萬里長江水,也洗不盡亡國之恥,軾親之恨,奪愛之痛。《相見歡》,卻無歡。他手中的筆固然能繪出千古美文,但卻不能使自己的國家有條不紊;他胸中的心固然能直抒胸臆,境界懷遠,但他卻無法使自己的臣子歸附於心。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作為大臣們的感嘆,真是妙手偶得。夢醒時,繁花散落了一夜的淒涼。被虜的日子裡,小周后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而詩詞僅是他的精神寄託而已。江南剩得李花開,也被君王強折來。酬酬唱唱化作惆惆帳帳,如今的亡國之君,只有欲哭無淚。李重光,富有如日,卻蒼白如月,迷茫如星。他似水年華的夢,如同那“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的感慨。
我昨晚又失眠了。本想不打擾家人,在帳子裡看月就行了,可是太過朦朧,只好脫了鞋,光著腳,悄悄倚在欄上,望著一瀉千里的月光,不禁心游神馳。皺眉千度,一個字:愁。
細細想啊,如果沒了愁,李易安又怎能寫下膾炙人口的華章?如果沒了愁,陸游又怎能寫出千萬柔情的《紅酥手》?如果不是後主丟了江山,又哪來的千古佳句美名遠揚;如果不是有了仇恨,又哪來的柔美詩詞萬古流芳?愁緒是人思索的至高境界,人生若此,如果為過一份情感真正愁過,那就不枉此生了。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鐵山港區南康中學初二 占玲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