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用來麻煩的

爺爺勞碌了大半輩子，就是不願停下來，讓自己歇一歇。別人是巴不得不幹活，他倒好，不乾點兒什麼渾身都不舒坦。

就是這樣把半生都獻給了土地的爺爺，終於還是沒能抗住，倒在了他精心侍弄的土地上。雖然沒什麼大礙，但出院以後，爸爸說什麼都不同意爺爺再乾農活。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就讓爺爺享一享清福，多好。那一天，爺爺意外地很聽話，聽爸爸在一旁不住地數落他，臉上竟沒有一點慍色，只是輕輕慢慢地點著頭，像個孩子一樣。我很疑惑，為什麼爺爺這一次輕易地就妥協了？我仍記得上一次，爸爸不讓爺爺再幹活，他整整半個月都沒給爸爸好臉色看。

“人啊，不服老不行！”面對我的不解，爺爺只是笑著，然後就慢吞吞地往家走。我頭一次發現，他的背竟彎得像一隻蝦。那之後，爺爺果然沒再幹活了，但他臉上的光彩，眼中的生氣，似乎都同他的土地一樣，就那么失去了。他很頻繁地嘆氣，很頻繁地發獃，每天起床後就四處走走晃晃，一天下來連做了什麼都說不上來，就迷迷糊糊地去睡了。每天，他都這么過來，因為爸爸什麼都不讓他做。

爺爺逐漸落寞下去的背影后，爸爸的目光也跟著，逐漸蓄滿了愁緒。

日子一天一天過著，不到一個月，爺爺迅速地消瘦下來，原有的那股精氣神也消失了。爸爸很著急，卻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急也沒用，只能喃喃地念著：“明明什麼也沒讓他做了啊……”我也很困惑：到底是怎么了呢？終於有一天，一向安靜的爺爺竟然醉醺醺地被鄰居送回來了，站都站不穩，卻還嚷嚷著：“人老了！老了啊……什麼也做不了！”後面喊累了，他就哭起來，嘴裡一個勁地念叨：“我怎么成了個沒用的人，怎么就成了個沒用的人啊……”

看著爛醉如泥的爺爺，我的心裡酸酸的。看爸爸，他的眼裡也閃著淚光，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個人照顧爺爺，一整晚都沒有合眼。我不知道那一天，爸爸的心裡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但從那一天起，我常常可以聽見爸爸喚爺爺幫忙的聲音：

“爸，太忙啦，您過來幫我洗洗菜吧！”

“爸，地板髒了，您閒著就去掃掃吧！”

“爸，椅子壞啦，您有空就去修修吧！”

明明都是些麻煩的事，爺爺做起來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一聽見爸爸叫他，就像要拿到喜歡的玩具的孩子一樣，笑著去幫忙了。每當這個時候，爸爸也笑。

多好，我回想著，嘴角也不禁勾起一道弧。回過神時，忽地看見爺爺坐在門前，呆呆地望著前方。

想也沒想地，我衝過去，拉起爺爺，大聲說：“爺爺，我們一起去澆花吧！”

他愣了片刻，隨即便笑了：“你們啊，淨給我添麻煩！”

點評：“孝”是一件很難做的事，孝也需要智慧。文章選材角度獨特，欲揚先抑，反向思維把為老人添點麻煩作為孝道的詮釋，細細品味，意味深遠。小作者對生活觀察細心，刻畫人物細膩，特別是運用排比的修辭手法，連續不斷地給爺爺製造“麻煩”，換來的是爺爺開心的“笑”，展現了爸爸與“我”的孝敬之道。

■福清民樂初級中學初三（4）班 李嵐欣

指導老師：林鳳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