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昨天

回家，依然沒有看到媽媽。她和弟弟在爸爸那裡，留我一個人在學校補課。

熟悉的家，奶奶已經入睡，她的鼾聲永遠那么沉穩，給習慣晚睡的人，帶來安詳。就那么一會兒，想起了坐在計程車里，夏秋交叉的風直刺我的眼睛，帶有倦意的瞬時閉上，留戀美夢，或許已被風聲帶走，不留痕跡的荒涼。像媽媽離開後的寂寥的家。

親手洗衣服，讓洗衣機在一旁休息，也讓媽媽在遠方安然。不算冰涼的水，衣服被揉搓產生的泡沫，卻沒有飄離空中，瞬間爆裂，告訴我關於肥皂泡都是虛幻的假象。它們只是在我的手指和衣服間徘徊，最後又回歸於水，清澈變為渾濁。衣服卻煥然一新，心中還是欣喜的。

1

星期四晚自習，我終於鼓足勇氣，把那封信塞進他的手中，對一年多的謠言，我都置之不理，可是我知道在我眼中他的愚昧而被姐稱作固執的東西，一直支持著他來面對我的冷漠。我說過僅僅是朋友，別無其它複雜關係。那封信，是我初三為中考而奮鬥的動力，我也希望，它也會成為他學習的動力。我不是對誰都會微笑的孩子，所以，我會拒絕一切我從來都不曾喜歡的東西，不在乎他們是否關心著我。

直到有一天，調座位，當我對坐在身後的男生上課一直說話表示不滿的時候，他連問了我好幾遍：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聽不清，也聽不懂。甚至他對姐說，和我說話可以鍛鍊他們的聽力，這樣對英文，也有很大的幫助。我從那一刻知道，在班上除了姐知道我在說什麼、想要表達什麼思想之外，已沒有更多的知己。雖然，姐告訴我，他僅僅是在開玩笑，想和你鬧著玩呢。同樣是乖孩子的姐，說謊時眼中會有不自然的神情流露。我告訴姐，我帶著眼鏡，我不需要被別人同情。

她知道我冰冷外表下脆弱的不可觸摸的心，小心翼翼的被保護著，從未打開。

可是在門外的人太多，我不知道我要等的人什麼時候到來，就像不知道補課期間會不會有時間可以回家看到媽媽的微笑、聽到她瑣碎的嘮叨。

時間依然不緊不慢的走著，它不會為誰感動，也就不會駐足耐心聽一首用心靈唱出的歌。

因為有新生要考試，所以作為“準初三生”的我們，有一天的假期。歡呼雀躍的快樂氣氛充滿了整個屋子，我卻靜默的不會融入其中。只是回家，家中沒有媽媽。

2

鑰匙媽媽在臨走前交給了奶奶，所以我提前下車，要先去奶奶家取回一串亮晶的鑰匙，打開塵封已有兩個星期的家門。當我終於把衣服洗完，奶奶顫顫巍巍的走到我面前，笑呵呵的說我長大了，可以自己洗衣服了。然後會讓我攙著她的胳膊，一步一步地去她家裡吃已準備好的晚飯。奶奶的手上已經有青筋暴出，像沒有水分的樹枝，亦沒有活力。

注視著她的微笑，竟發現曾經的濃密黑髮中，已有了銀絲，且不再是記憶中的那樣油光閃亮，乾枯的像秋風中的稻草。

當她的碗中稀飯已盡時，她伸出手臂，笑著說：拉我一把。並解釋道：坐久了很難再站起來。於是儘量不讓她去盛飯，從廚房端出半碗粥遞到她眼前的一瞬間，看到了她輕揚的嘴角，滿臉的幸福蕩漾。

原來老人的笑可以發生得如此短而美麗，細小的皺紋都仿佛在跳舞。

耐心的等奶奶收拾，她知道我害怕黑，害怕一個人的寂靜的夜晚，所以她會和我一起回家。我會幫著她把石桌上的飯碗放到廚房，在門口聽鐵鎖碰撞鐵門發出的沉重聲音，安心的攙著她原路返回。

鄰家的街燈一直亮著，在戶外吃飯，看到我們老少，會拉家常似的問我的年齡，都是奶奶回答，加快腳步離開之前，會聽到他們的談話：人家孫女跟著奶奶長大，小時候就寸步不離，你看現在，還攙著奶奶一起回家。

又看到奶奶的皺紋舒展，還不忘告訴我，別人問你話你就要回答，不要悶聲不吭的多不禮貌。

您忘了嗎？小時候您都是很驕傲的搶在我前頭回答他們的問題的。終究沒有說出來這句話。

3

奶奶知道我和媽媽之間的矛盾。

我在洗衣服時，三三來到了我家，是她媽媽告訴她我回來之後去她家找過她吧。所以她放好腳踏車還來不及拍去牛仔褲上的塵土就看到了我。沒有變，她依然是走著比常人慢著半拍的步子，卻總是第一個看到我回家的人。

我說我想媽媽了，在宿舍里難過得哭。她會不解的說你怎么會想到她。我不知道，我確實在想她，想到我自己都開始覺得天昏地暗。最後我說，其實媽媽對我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壞。

奶奶說過和三三差不多同樣的話：你媽媽對你這樣，你還在想她呀。只是奶奶在陳述一件事實，三三是不解這個疑問。

媽媽愛打麻將，並且瘋狂的迷戀，以至於最後對錢開始吝嗇。她會刨根問底一個星期的生活費是如何花費的，並且會和別的孩子做比較，最後得出結論，我花錢沒有節制，大手大腳。我懷疑她的過於認真，僅僅是幾塊錢而已，她可以不顧一切的追問。

不是貧窮，因為爸爸的工資足以養活我們一家四口。她卻一直在說著我的浪費與奢侈，似乎我是一個外人，借住於這個家，女主人是一個極其摳門的中年人，並且從對錢方面逐漸轉向整個生活。我的缺點在她面前暴露無疑，儘管在三三眼裡，絕大多數都是惹人喜歡的優點。

她開始變得急躁不安，也因為經常坐在麻將桌前，腰開始酸痛。但她又是固執的，她不會讓我在有空的時候，給她揉腰或者捶肩，她只是長時間的在門口坐著，或者，依然是和麻將做著交易，出 * 的寶貴身體，金錢換不來的一生健康。

於是不會再討厭她，會認真地寫下一星期的用錢情況，等待著司空見慣的她的責備。偶爾心情好的時候，她會看弟弟和小朋友玩耍，一臉笑容。

想到了一天沒有星星的晚上，她隨著“喵喵”聲的方向在房後抓到了一隻小貓，愛憐的撫摸著貓的身體。她欣喜地給小貓洗澡，像個沒有長大仍處於童年的孩子。

結尾：

現在整兩點，還有一個月，我的十五周歲的生日。媽媽是否還帶我去樂園，玩刺激的急流勇進。可是我知道，那裡的碰碰車，都是小孩子在碰撞他們的快樂，火花濺落，燒灼了我的雙眼，生疼生疼，迫使在凌晨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