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老了

“奶奶，我去拿照片，你看門喔！”我的手搭在門把上，等待著奶奶親切的告別。許久未有回音。“等一下，帶我去拍照！”她一邊探出樂呵呵的臉，一邊收拾東西。我輕輕地推開大門，等待“貴賓”駕到。實在太久沒和她一同出門，都忘記與她同行的感覺。思緒不由得回到從前……

幼稚園時候的每天清晨，我都會被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吵醒。不過，我是喜歡這些噪音的，因為每次都有奶奶幹練的身影在眼前晃動，總是十分羨慕那些麻利的動作，同時也期待她用聽似嚴厲但語調和藹的聲音“喚醒”我，然後緊緊地手拉手走出家門口的陡坡；輕輕地抱起我穿過馬路的斑馬線；放學時與我一起蹦蹦跳跳地回家。我是多么喜歡那樣的奶奶！

也不知忘我地走過多久，突然四下不見她的身影。“走慢點……等我一下。”焦急的語氣從背後傳來。迅速轉過身，發現十幾米外的她正努力地邁著大步——其實一點也不大，只是比平常的節奏更快些，匆匆趕來。她仰起皺巴巴的老臉，暗黃色的皮膚上布滿著折射光照的滴滴汗珠，本就不太靈活的雙腳因為快速運動變得緊巴巴。我愣在那兒，注視著她遲緩的動作。她一直竭盡全力地趕上我們倆相隔得越來越遠的距離。她盡力了，可廉頗老矣，那早已衰退的身體無法達到內心構想的速度。就算催促肺加快呼吸速度也無濟於事。“快走，還愣什麼？”耳旁再次響起那雙硬邦邦的腳發出的踏步聲，內心頓時感到異常的沉重。“我陪您慢慢走。”

一路上，一直默不出聲地用心感受她的身軀。奶奶打破沉默：“工友邀我去辦老人卡，以後坐車就免費了。”她仰視著我，目光充滿興奮。其實，她一年到頭也坐不了幾次車，因為每次都是以“晚輩要回家吃飯”為由推掉所有活動。也罷，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

領先一步，跨上相館門前的台階，替她推開厚重的門。還未來得及張嘴，便聞奶奶說話聲了。“我……想要拍照，車卡的那種。”她努力地用夾雜著閩南口音的國語斷斷續續地“補全”一句不能再簡單的話語。“什麼顏色的底？”“有黑白照嗎？”“現在是彩照！”我故裝驚訝，其實心中一片顫抖。“省錢唄！別想太多。”她遲鈍地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調整坐姿，拍下好像是有生以來的第一張彩色個人照。掙扎地直起腰，擠起松垮的臉龐，對我“莞爾”一笑，又“屁顛屁顛”地挪到收銀台。

她真的老了！曾經的我還以為奶奶會永葆青春，像老頑童一樣陪我玩耍。當她開始使用手機時，我還天真地以為她真的會像我寫過的想像作文《奶奶變了》一樣趕上潮流……在今日看來這只是一廂情願。

心在瀝血，魂在泣淚……

我難過地拉著她的手小步走向車站。“我們坐車回去吧！”“好！”她應和著，宛如當年的我一樣順從。車站的一角也有個“奶奶”，但她很年輕，正與幼孫玩耍著。

奶奶已年老，而我卻長大了！我必須加倍疼愛自己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