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變

它慢慢地走在主人後面，深沉地“哞”了一聲。

年少時，它從不會如此頹喪。當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它便會鬧騰起來。在田間歡快地奔跑，在水窪里痛快地洗澡。即使主人揮鞭打在背上，它也會勇敢地昂起頭，射出無敵的目光，朝天狂吼，震得主人都有些驚嚇。“初生牛犢不怕虎”便是對它最恰當的形容。老者勸它別自不量力，但它仍對生活抱著美好的態度。因為它認為自己一輩子都能夠如此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活著。

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骨感的。直到新長的犄角突破頭皮時，它才感覺到外界對它的束縛。原本活動自如的四肢被釘上鐵塊；原本平滑的皮膚被皮鞭打出深痕；原本悠閒自在的日子轉變為如今每日在田裡辛勤勞作的時光；原本怒氣沖沖敢於向主人反抗的它，如今也在清脆的皮鞭聲中垂下曾經高昂的頭。它很失落，卻無力反抗。

它曾不止一次地質疑自己，從前對萬事萬物無所畏忌的勇氣現在何處？它也想重新找回自己，可是，畢竟廉頗老矣，經歷了太多的風霜、太多的挫折削弱了面對強勢的勇氣。它害怕腳下的石頭絆住它的腳；害怕山崖的陡峭讓它沒有爬上的勇氣。所以，它只敢戰戰兢兢地盯著腳下的每一塊土地，繞開路上的小石子，以免一不小心栽個跟頭。它也跟從前的老者一樣，警告牛犢兒們不要在強大對手面前放肆，告訴它們要乖乖地聽老人言，否則在生命路上會遭遇到許多的磕磕碰碰。之所以變得如此膽小，還不是因為它的閱歷太多了嗎？

突然間，它聽到一聲響徹雲霄的吼叫。那聲音是那么的熟悉。聞聲而去，是一頭小牛犢因為過於放肆，遭到主人狠打。儘管皮鞭落在背上的聲音如此響亮，但牛犢依然氣勢洶洶，內心蘊藏著青春才有的衝動。主人用力揮鞭，但是牛犢沒有閉眼，淡定地忍住傷痛。沒有一絲哀怨，更沒有一句求饒。之後，好像沒有發生任何阻礙其瘋狂的事情，依舊優哉游哉地在田野上狂奔、嬉戲。

這不是一種青春年少無限瘋狂下的衝動，而是一種勇氣，一種很難做到的對任何困難毫無畏懼的勇氣。

它吃驚地瞪大眼睛。蘊藏許久的熱血在血管中沸騰，仰天長嘶，開始在道路上狂奔。一路上，它不再留意腳下羈絆的鐵塊，不再留心面前的石頭。輕盈地、熟練地跨過一粒粒在過去看來足以致命的石塊。忘記了幼時長者的叮嚀，無所畏懼地在生命道路上奔跑。哪怕眼前是高山，它也有魄力往上沖；哪怕腳下是陷阱，它也有辦法淌過去，一直跑到真正垂老的時刻。

這時的它也贊成牛犢們的這種衝動了！因為有很多時候，只有敢於拼搏，生命才能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