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貞《餘慶傳》原文及翻譯
王世貞
原文:
余征君,諱慶。王父希猶為南昌之定安人,生橘泉公祿,博學工詩,尤善岐黃業。壯而念定安狹瘠,不足以展,乃西遊湘漢,之固始,所至以其業起病者,而固始士大夫尤賢之,遂家焉。娶于氏,生征君。
征君甫七歲,而有大人志,諸公屬以偶對,輒應若響。嘆曰:“是兒,國器也。”以是橘泉公益重。弱冠補弟子員。中州屬文以氣勝,而征君獨傳於理,其詞藻足發之,屢試學使者輒冠其曹偶,而至大試,則數奇,凡四試皆北。又試為戊午,其文已中鵠矣,至署榜而有軋者,兩罷之。征君不為阻,又再試為甲子,司理①長矣,從征君試而獨得魁選。征君既稍自愉快,已而歌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一顧汗血,立享千金,乃不如驥之子,而奈何逐逐鹽車於太行之崎嶇乎?”乃謝不赴有司試,而考築河之湄,鑿池、編籬、澆花、榮竹木,日召親知文酒會,甚適也。征君既為諸生祭酒,束贄請益者眾。
予里人秦生被誣,杖且死,猶坐系不得出,征君脫驂馬贖之出,而醫藥之,得不死。他日,之別墅,遇有夫婦哭甚哀,問知其有巨室逋,且鬻婦以償也,趨詣巨室,自為券以代而解。征君所行德甚眾,然不以自名。其受人德,則縷縷熱中不亟報不止也。事橘泉公無違色。既以考終,柴毀骨立。每念不能終養公,淚交下於頤。
少能詩,晚而漸入唐格。能文,能書,旁曉星曆之技。蓋都邑既欲以公應辟書不果,則以應歲薦,甫治裝而病卒矣,年僅五十七。
贊曰:余所睹博士師弟之薦征君牘,抑何其詳至委曲也。汝南故善“月旦評”②,今猶有古之遺也。夫以其文俳故不志,志大都雲司理之治晉陵。余以是傳之。
(節選自《固始縣誌》,有刪改)
【注】①司理,官職名,文中用作人的稱謂。②月旦評,指評價人物。
譯文/翻譯:
余征君,名慶。祖父希猶是南昌定安人,生兒子橘泉公,名祿。學問廣博擅長寫詩,尤其精通醫藥。長大後考慮到定安地方小而貧窮,不能夠用來施展自己的才能,於是向西遊歷於湘漢,(後來)到了固始。在那兒憑著自己的岐黃之業治好了病人,固始的士大夫特別認為他有才能,於是在那兒成家。娶妻于氏,生了征君。
征君才七歲,卻有了大人的志向,各位長者叫他對對子,他就能對答迅速,如回聲應和。那些長者讚嘆說:“這個孩子,是治國的人材啊。”因此,橘泉公更加看重他。(征君)成年時,補為太學生。中原一帶寫文章以氣勢見長,但是征君卻獨獨以說理見長,他的文字能充分闡發道理,屢次比試,學政都把他列為同輩之首,但到了鄉試(大比)時,卻運氣不好,總共考了四次都失敗了。戊午年又考了一次,他的文章已經中榜了,到張榜公布時卻因為有人說壞話,兩次被取消。征君不為此而受到阻撓,又在甲子年參加科考,(這時,他的兒子)司理長大了,跟著他一起參加科考而獨自中了第一名。征君自己略微感到愉快,過了一會歌唱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伯樂看一下汗血馬,馬便價值千金,(我)竟然不如兒子,那么為什么還要無休無止地駕著鹽車行走在太行山的崎嶇之路呢?”此後就拒絕參加官府舉行的考試,並在河岸邊考察住地築室而居,開鑿水池、編織籬笆、澆灌花朵、種植竹木使之繁茂,天天召集親朋好友聚集一起飲酒賦詩,非常滿足安適。征君做了儒生的老師後,拿著禮物來請教的學生很多。
我的同鄉秦生被誣陷,受拷打將要死了,還是因罪關押獄中不能出來,征君解下自己的馬把他贖了出來,並且給他尋醫問藥,秦生得以不死。某一天,征君到別墅去,碰到一對夫婦哭得很悲傷,詢問後知道他們欠了豪門的債,將要把妻子賣了來還債,(征君)急忙趕到富豪家,自己寫了一張欠條來代他們還債而解除了那對夫婦的困境。余征君做的善事很多,但並不藉此而自誇而求取名聲。他受人恩德,一絲絲(牢記心頭),急著(報答),不能馬上報答不肯停止。余征君侍奉橘泉公始終和顏悅色。父親去世後,他悲傷過度,以至於形體消瘦憔悴。(後來)每次想到不能奉養橘泉公以終其天年時,就淚流滿面。
余征君年少時就擅長寫詩,晚年漸漸有了唐詩的格調。(他還)擅長寫文章,擅長書法,又旁通天文曆法。大概是京城因為想讓征君應徵而沒有成功,就又讓接受歲薦,(他)剛整治行裝卻因病去世了,年僅五十七歲。
贊曰:我所看到的征君的學友們推薦他的文案,是那么詳細敘述事情的經過。汝南這個地方向來喜歡品評人物,至今遺風猶存。大概是因為他文章言辭詼諧而沒被列入方誌,方誌所記的幾乎全部是說司理治理晉陵的政事。我因此為他寫了這篇傳。
王世貞《餘慶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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