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下雨的傍晚

我透過茫茫的雨幕望著大街。雨很滂沱，大街很寂寥。

教室的燈仍舊亮著……我瞧見毛毛依舊奮筆勤書。

“天，天吶，快看，這是什麼？”“哇，真的嗎真的嗎？”“不會吧？天底下真的有那么便宜的午餐？！”“拜託現在是傍晚……應該吃晚飯才對。不過這頓晚餐可夠豐盛了……”

……

教室里突然沸騰起來，嘰嘰喳喳一片。

我扭頭一看——呵，同學們里一層外一層把講台圍住，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先發言。

大概是發現什麼新奇的事物吧。出於從眾的心理，我湊上前去，一探究竟。顯示著文檔的電腦螢幕一點點地近了，白底上的黑字，也愈發清晰。我雖然努力地克制著，但還是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尖叫。是的，是的，我沒有老眼昏花：第二單元測試的答案！！再清楚不過的楷書在我眼前扭打成一團模糊不清的迷霧，我慌忙轉身繼續凝視著茫茫的雨幕，腦子一片空白。

明天，明天就要考試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就看那么一眼好吧？就一眼……這可是千載難逢，機不可失的機會啊……

念頭在腦海中呼嘯而過，不，不行！我使勁晃了晃沉重的腦袋，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青綠的樹葉一叢叢聚在一起，亮得直晃我的眼睛。對，就像樹葉必定在春天冒芽兒，考前不允許偷看考題也是規則，是原則！

可其他人依然嘰嘰喳喳地吵鬧著，議論著，驚喜地尖叫著。

風交雜著更加傾盆的雨席捲而來，打在窗玻璃上，震得窗棱直發抖。是波塞冬派來的審判官么？審判我們這群不遵守規則的人么？

毛毛靜靜地放下筆，注視著這些等待著審判的人。他歪著腦袋，抿抿嘴唇，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們，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伴隨著撕碎天空的閃電之後的響雷，毛毛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教室里迴響著：“再看下去就登記上報給裴老師！這是原則，也是規則！”

講台上鴉雀無聲，緊隨著的是手足無措，惘然不安，大夥大眼瞪小眼，你瞧著我，我望著你。慌亂中，有人匆匆忙忙關閉了電腦。

我快步走到毛毛身後，投給他讚許的目光。他從抽屜中摸索出一張白紙，握起筆，筆尖在紙上迅速摩擦游移著。

“你真的打算上報？”

“他們違反了規則必須接受處罰。這同樣也是規則。”

我眨眨雙眼，向雨幕瞧去：“那我呢？你打算上報嗎？”

“你剛才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

我心中騰升小小的怒火。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沒有目擊證人，沒有確鑿證據，恰巧又在“犯罪現場”——呵，我怎么把自己當成惶惑不安的“兇手”看待了？我苦笑著。但我投去的，確是妥協的目光。

讓我更加詫異和不解的是，首先映入我眼帘的，竟，竟然是——毛，毛毛？！

“你……”

“我只是記下在場人員罷了。要求別人要做到的，自己也要做到。”

這也是規則！我笑了，心裡有種莫名的愉快——那是幡然醒悟後的釋放吧！“記吧，毛毛，沒關係的，這，就是規則！”

那個傍晚，一些關於規則的事，以及一個遵守規則的人，給我帶來的震撼，絕對不亞於任何一次大型演講，一本哲理書，或是一番教導。

現在，雨小了，我撐起傘，告別了學校，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