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根性

拿著平底鞋，提著碎花裙，插著油菜花，看著風景如畫。推開朱紅門，打開青綠窗，啟開鍍金盒，看開人世惆悵。

——題記

姬兒將路邊的狗尾巴草叼在嘴裡，又蹲下來撿起路邊的石子，將它埋在土裡。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每一種東西都有值得被尊重的權利，哪怕是石子，也不能讓別人隨便踩踏。”我只是笑笑，說道：“你不怕有人翻開泥土再去踩它一腳？”姬兒盯著我，把狗尾巴草啐到地上，嘲笑道：“除了你還有誰這么無聊？”我望了望埋在土裡的石子，言：“每一個人都有無聊的權利。”姬兒揚起頭，說道：“當然！”言罷，又看了看藍的如彩染的天空，問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這裡了，你會想我嗎？”我搖搖頭。姬兒怒道：“為什麼！”我擺擺手，笑道：“每一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啊。”姬兒點點頭，喃喃道：“是啊……每一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言罷，嘆了一口氣。我急了，問她發生了什麼，她只是抿唇不語。

我看著藍天白雲，和身旁無語的姬兒，嘆了一口氣，或許吧，每一個人都有傷心的權利。

後來，就是在周末結束星期一的時候，姬兒沒有來了。

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發現她不見了，只是在老師夾起書本清了清嗓子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看見了姬兒翹起的板凳。一向早起的姬兒居然遲到了，我以為姬兒生病告假了，卻從老師緊蹙的眉頭和清冽的話語之間發現並非如此。

“對於陳姬同學沒有來上學的情況，有哪個同學知道原由？”老師推了推眼鏡問道。

教室里鴉雀無聲，老師凝視了全班一會，將書本放在布滿粉塵的講桌上，值日生都應該事先擦乾淨桌台，可是既然師長不會責罵，為何要多給自己上一份職務——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想的。老師又拿出手機，說道：“我得要打個電話，要是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情可跟我沒關係…”老師邊摸出守紀，邊交代道，“你們先上自習，安靜一點，昨天的作業做完了沒有，千萬別抄，同桌記得交換檢查……”手機那邊好像通了，老師做了個禁言的手勢，就走出門外。門內的同學都吵嚷起來，沒做作業的就拿起同桌的作業開始行動，成績略好的人則又翹起二郎腿轉過身去說話。我輕哼一聲，笑了。為人師表的人卻在學生未到之時只顧敷衍任務免染責任，而表面上聽話的眾人卻在老師走了之後為所欲為，這就是人的劣根性罷。原來自習課的時候，大家都在嚷著，姬兒卻不理會，只顧讀書。我轉身去嘲笑她一句：“好學生！”姬兒只笑笑，說道：“沒有，我成績不好。”邊說邊搖頭。我呸了一聲，說道：“虛偽！”姬兒一愣，嘟囔道：“我不虛偽…”我沒有轉過身，只是大吼一句：“就是虛偽！”說完，又補了一句，“難怪大家都不喜歡你！”姬兒在班上的人緣是不好，雖然都和得來，但是沒一個很好的朋友，而且討厭她的人也不少。除了班長，姬兒下課會去黏著，其他人她都不會自己去找她們。用姬兒的話來說就是，除了班長，所有的女生都不適合做朋友。我和姬兒的交情也只能算是一般。有一次我問她，她覺得她怎么樣。姬兒只是昂起頭說：“我很適合做朋友！”我笑了笑，又問道：“你知道大家為什麼不喜歡你嗎？”姬兒搖搖頭。我解釋道：“她們說你很虛偽，人又兇惡。”姬兒不語，半天才說道：“其實我真的很真，我沒有一點虛偽……”我點點頭，說道：“但願罷。”雖如此，我卻還是會在姬兒認真的時候嘲弄一聲“好學生”。

對於吵嚷的環境，我突然很厭煩。我沒有聽到姬兒的讀書聲了，也覺得心頭更加煩躁。我將書一擲，趴在桌上。同桌邊抄著我的作業邊看了我一眼：“神經病！”我怒瞪她，欲要抽回我的作業。同桌假笑道：“嘿嘿，我說的是我自己。”說罷，又從我手中拿出了作業，繼續抄著。現在我發現姬兒挺真，她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至少不會陽奉陰違。而我的同桌，在班級里算是人緣很好的，但是我聽過她說過許多人壞話，而第二天則又和別人手挽手了。就像今天，她也許又會再別人面前罵我，可是第二天她又會笑吟吟地來借我作業抄。我知道，卻仍會拿作業給她。我不喜歡她，卻也要裝著與她很親熱。因為我就是不想我像姬兒一樣，很真，卻令人討厭。只要是與自己不同或者是比自己好的人，都會將她歸為異類，到處詆毀她。

我正要睡著的時候，老師進來了，同桌立馬將作業還給我正襟危坐——她一直是老師面前的好學生。老師進來，環視了四周，每個人都是直坐在椅子上——除了我。老師怒道：“王雨同學，請站起來！”我迷迷糊糊聽見老師叫我的名字，忽然一驚，發現老師已經來了。老師又重複一遍：“王雨同學，請站起來。”我只得應聲站了起來，平常我睡覺，老師來的時候姬兒都會叫我，讓我免受懲罰。老師繼續說道，“王雨同學，我是吩咐你們自習，你為什麼睡覺？”我抬頭，卻不說話。老師又繼續說了一大堆，我都沒有仔細聽。只是到老師講起姬兒的時候，我立馬豎起耳朵。只聽老師尖銳的聲音帶著並不標準的國語說出的話。老師說姬兒轉學了，是她自己要求轉學的，說是最近辦理轉學手續由於是半期，託了很多關係，事情很忙，而且撥打了老師幾次手機也未接聽，所以老師現在還不知道。老師又繼續說著，說姬兒這種不能忍受這所好學校學習壓力的學生最好趕快轉走，我們的好班級是不需要這樣的學生的。我突然覺得可笑，我所就讀的這所學校不過是一所全市最差的三流學校，而這個班也是整個年級最差勁的班。可親可敬的班主任居然吹噓這是一所好學校，我甚覺可笑。至於班主任為什麼不喜歡姬兒這個我們班上為數不多的好學生我也是知道的，我們班上的最後一名是班主任的侄女，每天在班主任面前說姬兒如何不好，如何罵老師，如何抄作業。而班主任則是認親不認人，就也相信了，並且愈加針對姬兒了。

這節課過得很快，班主任有一個好習慣，從不拖堂，她還記著她為玩完的手機遊戲。下課鈴一響，她就抱著一大摞書走了。我想何必，她上課不就是敷衍一點，竟然還買這么多資料書，實在敬業。老師一走，大家就討論了起來，十分開心姬兒走了。同桌湊過來問我，是不是開心，因為姬兒走了，我就是全班的第一名了。我只敷衍的點點頭，然後繼續趴在桌上。

我也想著我是否要轉學，如此的班主任，如此的同學，如此的風氣。我害怕在以後，我再與姬兒見面，我是帶著兒女各處塞紅包求高校掛著虛偽笑臉的家庭主婦，而姬兒則是一個成就不凡的正直的事業女性。虛偽，嫉妒，自私自利，都是人類的劣根性。可憐我也害怕會在這中氛圍里迷失了自己，漸漸虛偽，變成我最討厭的那一種人。

我在這個班級里熬了一個學期，終於挨到了第二期。

轉學生簡介上，我站在講台上說著：“大家好，我叫王雨，是從十三中轉來的。”我看著講台下姬兒驚訝的神情，我想，像姬兒這樣真實的人所在的地方一定不會虛偽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