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奶奶

我家樓下住著一位老奶奶，我只知道她姓秦，大家叫她秦老太，還是聽媽媽講的，其他什麼都不知道了，她幾乎不跟我們接觸。秦老太家院子裡有棵桔子樹。一到秋天，樹上就結好多好多又大又紅的桔子，看了真讓人垂瀉欲流。一次，我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發獃，望著那結滿桔子的大樹，自言自語。可惜，她說話的聲音太小，我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只隱約聽見“老頭子、國民黨……”之類的話。我越想越琢磨不透，難道，她的“老頭子”是國民黨，後來被殺了？我想：她肯定有孤僻，她家一定又黑又暗，就像童話里說的“妖洞”，她就是童話里的“妖女”，漸漸的，我越來越害怕從她門前走過，總覺得“妖女”會 * ，生怕她把我吃了。從那以後，我經常看到秦老太一個人坐在桔子樹下自言自語，桔子熟了，她就摘一些下來，一個一個輕輕的放在籃子裡。下個星期，輪到我們班是國旗中隊（星期一負責升國旗），於是，我放學的時候總是哼著國歌回家，生怕到時候唱錯一個字。走到秦老太門口，門“吱呦”一聲開了，我本想“逃走”，可又想看看我心目中的“妖女”長得什麼樣，於是，就留了下來。從門縫裡探出了一個腦袋，長滿了褶子的“老臉”，雪白的頭髮，皺皺巴巴的嘴巴……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要多嚇人有多嚇人。我飛也是的得跑了，一直跑到家還心有餘悸。我甚至覺得她比“妖女”還難看。從此以後，我唱歌，她開門，我逃跑……一天晚上，我們吃飯時，媽媽說起了秦老太，說她的“老頭子”戰爭時期是 * 黨，被派到國民黨去當探子，後來被蔣介石帶到了台灣，從此渺無音訊。他一直等著“老頭子”，她堅信他能回來。所以，現在秦老太唯一的記憶就是“老頭子”臨走時唱的國歌。媽媽還開玩笑的說，是不是姓秦的女人都命苦，古代有秦香蓮，現在又來個秦老太。媽媽和爸爸笑了，而我卻笑不起來。我恍然大悟，原來……一切謎團都揭開了，當她聽到門外的國歌時，以為是“老頭子”回來了，所以總開門看，而每一次都令她失望，我還飛也是的跑開，她一定會更加傷心。第二天，我依舊故意唱著國歌，從秦老太門前走過，還故意大聲，故意放慢腳步，卻沒人來開門，我不知不覺地竟敲響了那扇曾經令我萬分恐懼的門。我又後悔了，萬一她又出來了我該怎么說？然而，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沒人來開門，裡面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我以為秦老太生我的氣故意不給我開門。那晚，我做了一個夢：秦老太猙獰的看著我，仿佛要把我吃了……忽然，我被一陣號聲驚醒了，我才知道，秦老太死了，在桔子樹下死的……一股無名的淚水奪眶而出。今年，桔子又紅了，然而，卻無人來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