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味的紅米飯

“紅米飯、南瓜湯、煮茄子，這可是當年紅軍的三寶啊。雖然紅米飯又粗又硬，常常卡在喉嚨口下不去，即使咽下去了也能感到喉嚨生疼生疼的，但它卻是紅軍吃的主糧，伴著紅軍在這井崗山上戰鬥了一天又一天。”我們站在當年曾是井崗山紅軍根據地的屋子中，聽著導遊為我們介紹50多年前的紅軍故事。“南瓜湯、煮茄子，一個稀一個爛，卻被戰士們視為珍寶，畢竟它們比起草根樹皮，已經是美味佳肴了。”導遊動情地說著，盡力讓我們想像當年紅軍們剝樹皮、撥草根的辛酸和圍著幾大鍋紅米飯、南瓜湯、煮茄子的喜悅。是啊，有那么一會兒我是這么想來著，可當我看見她隨手把一根才吃了幾口的玉米扔進邊上的垃圾筒里時，我愣住了，我想不下去，不敢想下去。

“小姐，快點開始上菜吧！”導遊對服務員說。我們正坐在一家豪華的酒店的餐桌旁，我捂著肚子，考慮在車上吃了那么多零食後我的胃還能不能承受一頓大餐。“好，大家看，這就是紅米飯。”導遊說著。只見服務員端來一個金光閃閃的大盆子，裡面是紅白相間的米飯，她又在每人手邊放了一個大碗，大碗裡面是精細的白砂糖。“因為紅米飯很硬，所以我們的廚師把這個蒸了50多分鐘！現在吃起來應該又香又糯了吧。碗裡的糖用來拌飯，這樣會甜一些。”導遊興奮地一邊說著一邊和服務員一起往我們的碗裡盛飯。“待會兒還有南瓜湯和煮茄子。”導遊說，“我讓大家體驗一下紅軍的飲食生活！”然後她拍拍我的頭，問：“小妹妹，有沒有當小紅軍的感覺啊？”我嘴裡嚼著紅米飯，它很聽話地滑過喉嚨進入我的胃裡，又在齒間留下淡淡的香味，在舌尖留下濃濃的甜意。我抬頭看了看導遊微笑的臉，不知該怎么回答。

南瓜湯上來了，盛放在一個大南瓜製成的碗裡，濃稠的湯汁里是一片片切得厚薄均勻的南瓜片，還夾雜著白木耳和蓮子，黃白搭配，煞是好看。

煮茄子終於在大家的期待中上了桌。肥肥的茄子，邊上圍著白白的豆腐，上面又淋了一層紅紅的辣油，小小的辣籽懶洋洋地躺在茄子上。

“大家可以把自己想像成紅軍啊！”導遊滿臉堆笑地揮著手，似乎是要把菜趕進大家的盤子裡。我也笑了，想像什麼？想像紅軍坐在豪華的酒店裡，吃著精緻的紅米飯，南瓜湯和煮茄子？想像紅軍在滿意地打了個飽嗝後，往後靠到椅背上，再用紙巾擦擦滿是肥油的嘴巴，然後對著一桌華麗的、尚未吃完的飯菜抱怨：“吃不下啦！”？我到底要怎么想像？

導遊又在興高采烈地說：“你們看啊，這裡江西特有的鵝掌，又大又嫩。”我發現手邊又多了一個盤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隻鵝掌，周圍溢出了黃色的湯油，邊上還點綴著一顆青菜和幾片小磨菇。“吃不下啦！”有人大叫，“那咬幾口嘗嘗鮮嘛！”導遊說。

“這種魚很珍貴的啊！外面吃不到的！所以大家一起嘗嘗鮮啊！”“這邊的螃蟹做的很好的，來，嘗嘗鮮！”……

這頓飯終於在酒杯的碰撞聲和導遊的吆喝聲中結束了。大家用手揉著大大的肚子，緩緩離開飯桌。現在飯桌上還有好幾盤咬了幾口的鵝掌，戳了幾下的所謂“珍貴的魚”，掰成兩瓣只被吃了蟹黃的螃蟹……

導遊說這是一頓讓我們體驗紅軍飲食生活的很有意義的飯。我無語，這時一頓紅軍做夢也想不到的飯。

我默默望著窗外的夜景，儘量不去在意導遊的話：“江西很多人都吃猴腦的！現吃現殺，把猴子的頭一刀砍下來再把頭殼剖開插根吸管就擺到你桌上，你吸猴腦的時候，猴子子的眼睛還會骨碌碌轉盯著你看……”

我的喉嚨仿佛吃了那真正的紅米飯一樣，生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