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貼

我們的課桌式嶄新嶄新的，習慣在書桌的左上角貼著一張便利貼，寫一些句子。前座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時不時地轉過頭，趴在椅背上，饒有興趣地看著我的便利貼，帶著一點點認真的樣子，很是動人。 　

便利貼上的句子，多半是帶著淡淡的感傷，與平常性格風風火火的自己很不相符合，於是便會感到一些不好意思。對於女孩看完之後的笑容，更是一陣臉紅。她的笑，多半是帶著“發現你秘密了喔”或“想不到你是個憂傷的人啊，看不出喔”的調皮味道。她並不是那種文靜的小女生，笑容不是恬靜的。她的笑容似輕風，擁有著一股風專有的小清新。 　

到後來。漸漸習慣了，也就沒有起初的不好意思。就是簡單地想分享的心情。而她，從來也不說其他的。就是簡單地笑了笑。因而，我從來不擔心她會問，你為什麼寫這種句子，發生了什麼之類的話，她一直是個尊重別人隱私的人。有時也會在上面塗塗畫畫，或是用便利貼講話。還是一樣的課桌，還是一樣的便利貼，但因為有了她的參與，似乎增加了許多的樂趣。 　

某一次。發現她很喜歡一首詩。看見她在她一本很精緻的本子上抄寫了兩三遍。但是都沒有抄寫好，字時大時小，並不好看。她寫字一般很大，估計是寫不習慣這小小的格子。所以，每次只寫了開頭的幾個字。 　

我看過那首詩。知道一本書上有，便找來那本書。我將這首詩一筆一划、工工整整地抄寫在便利貼上，恐怕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那么認真地寫字吧。這首詩有點長，有時排版得不好，有時字會擠不下去。白白浪費了幾張便利貼。寫了很多次，才終於折騰好。 　

等到上課時。女孩習慣性地轉過頭。一下子看見了我倒著貼的“嗯哼。又看我便利貼了。你怎么好像很喜歡我的便利貼啊”，便笑嘻嘻地把頭轉回去。我隨即將那便利貼撕下，換上寫著詩的那一張。 　

女孩不是那種上課認真聽講的典型好學生，她總是喜歡不安分地亂動。她可能是覺得沒事可乾，於是又轉過頭來，一眼就看見了更新的這張便利貼。她盯了半天，然後指著這張便利貼對我會心地笑了，露出了如珍珠般潔白的牙齒，陽光照射在她的臉頰上，有著很明亮的感覺，很純真的模樣。然後又看著這張便利貼。之後，她總會不定時地轉過頭看這首詩，我就沒有再更換便利貼。她應該是很喜歡這首詩才對，或許每天看幾眼，過幾天就能記下來了，我一直認為她是個學習能力強的女孩。 　

不過，不等我知道她記下來沒有，她便離開了。 　

其實我們並不熟，她離開後，也沒有再聯繫。而前桌調來了另個女孩，只是，這女孩不像之前那位，時不時轉頭，她是箇中規中矩的人，一直很認真地聽課。 　

自然，這便利貼也只剩下我自己會去看。只不過，之前每天都會心血來潮換一張便利貼，現在卻再也懶得更換了。一直是那首詩，只有當便利貼脫落了，才會重新抄寫一直。陽光照射在桌子上，桌面會反射出淺淺的光。我會想起那個像陽光一樣的女孩。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記下來，但是我卻是一個字一個字在腦海中清晰無比。我發現我愛上了這首詩。這是一首帶著淡淡憂愁的詩，其實她也是一位感傷的人，不過估計沒有人知道。她總是一臉的笑容，一副開朗快樂無比的樣子，可是有時眼神中種有種掩飾不了的受傷。可是她從不表露出來，她說，她要當一個快樂的人。 　

而每當想起她的時候，便會念念這首詩。 　

<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 　

人的一生，遇上過多少個一鉤新月天如水的夜？ 　

此夜，可能是良朋對酌，說盡傻話痴語。 　

此夜，可能是海棠結社，行過了酒令填了新詞。 　

此夜，可能是結隊浪遊，讓鬨笑驚起宿鳥碎了花影。 　

此夜，可能是狂歌亂舞，換來一身倦意，卻是喜悅盈盈。 　

但，誰會就在當下記取了這聚的歡愉，作日後散的印證？驀然回首，人散了，才從惘然中逼出一股強烈的追憶，撲捉住幾度留痕。　聚、散，散、聚，真折煞人了。 　

今夕，人散後，夜涼如水，請珍重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