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

少年惶恐地跑著，直到跑進一片火紅的楓葉林。他臉上有著斑駁的淚跡，凌亂的頭髮粘在臉上，甚至干擾了視野。

赤裸著腳，在潮濕的泥土上跌跌撞撞地前行著，如此狼狽。亦像赤紅楓林中腐敗的一片，單薄而可泣。濃黑的頭髮中，赫然挺立著一對菱角分明，結實又純正的鹿角。是一對鹿角！遭人們非議而排斥的鹿角！少年曾如此珍愛過它，孩子們總是以它為樂，讓他認為鹿角亦是帶來歡樂的，而不是嘲諷。他盲目地跑著，直至迷失了方向。

少年停了下來，打量周圍的事物。他驚異了，這竟然不是一片楓葉林，火紅的並非葉子，而是如同棉絮般的羽毛，垂掛在枝幹間，紅色中泛著不可思議。呼氣，羽毛像蒲公英，搖搖晃晃地飄向蔚藍的天空，他的眼眸在擴張，他的手撫上了樹丫。在他如此熟悉的城市裡，怎會有這樣一片樹林呢？如同昨日剛剛拔地而起一般。連動物，都沒來得及在此安家。少年駐足痴望，卻一點都無法忘懷心中的絕望。一個人居然有一對如此純正的鹿角，如此的不倫不類。

草在沙沙作響，一頭鹿出現在雜草之間。從那強壯的身軀、龐大的體型來看，這絕對是一頭公鹿，但是，頭上沒有角！少年呆了，像第一次看到這樣一片樹林時的吃驚，沒有角的公鹿。“少年，我想你很吃驚，我叫魯斯特，lose的過去式。”公鹿奇怪地說著話，少年撓撓頭，竟然有鹿叫這名，他自己可是很喜歡“斯特”的音。公鹿走了幾步：“我們這裡的鹿從來就沒有角。”“你們……那裡？”少年啟齒，聲音有些澀澀。“是，所以我們從來就不覺得自己很奇怪。包括你，奇怪不奇怪，都是由自己定的，都是由身邊的事情潛移默化。”公鹿像是搜腸刮肚，講出了這番意味深長的話，講完後，便是很長一段的沉默。

少年背過身去：“可是，他們的嘲笑。”公鹿晃了晃腦袋。“你還是不明白。”它用深邃的眼睛看著少年，“有很多故事都是說明這個道理的，人要有自己的個性，即使太張揚，也是自己。”

嘆了口氣，無可否認，少年沒有那般勇氣。多少人人云亦云，又有多少人會獨出心裁呢？公鹿從腳邊踢出一個果子：“拿去吧，可以嘗嘗。”拾起，眼前便一陣迷糊，他找到了出口。

果子還在手裡，公鹿的話迴蕩在耳邊。“可是頭上的鹿角……”，少年深吸一口氣，走出了紅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