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土米粉

冬日，走在回家的路上，曬場和田間，每戶人家的屋前，總有大媽在攤曬土米粉。曬米粉的竹篩子上，插著五顏六色的小旗子，那是防麻雀的。孩子們在竹篩子底下鑽來鑽去，玩著他們捉迷藏的遊戲。

這自家做的手工米粉，在我們海口，叫“土米粉”。

在我童年的記憶中，每年這時節，母親總會呼朋喚鄰，來家幫做土米粉。一做，就是五六十斤。做米粉的女人們大概有個互幫組，商量好了日子，母親也輪流到組裡各家幫忙。

做米粉的那天，女人們一早就來了。她們分工很快：浸了一夜的大米，得撈出來放進石磨，慢慢磨出米漿；然後是刷洗炊具的、給大灶生火的……她們邊幹活邊說家長里短，屋裡屋外頓時熱鬧起來，辦喜事似的。

磨好的米漿要上炊了。大鐵鍋架上了竹炊具，母親在方形鋁盆里刷上一層食用油，鋪一層米漿，連盆放入鍋中。十多分鐘，一鍋米粉蒸熟了，母親拿根竹籤，把盆里的米粉片的四邊劃開，快速撕下，掛到門口的竹竿上晾。米粉片散發著清香，引得我們孩子直流口水，這時候母親就劃出幾張，擱些小蝦米乾或小魚乾捲起來給我們孩子解饞。那味道，比春卷還香呢。一年裡能吃上米粉卷的，就這么一回。

等米粉都蒸熟晾涼了，大家又圍在曬場上，把米粉片捲起切成扁條兒。切好的米粉理理齊，還要放在長竹篩子上晾乾。這些活兒，通常要到吃午飯時，才能做完。切米粉時剩的邊邊角角，加些青菜和蝦米，香噴噴煮上一大鍋米粉湯片，這就是午飯了。大家吃得熱乎乎的，臉上洋溢著喜悅和滿足。

吃飽後的小夥伴們，都在竹篩下捉迷藏。躲來藏去的時候得小心。有一次，我就把一個竹篩子頂翻了，吃頓“竹板炒肉”還不要緊，反正屁股也不怎么痛，倒是被罰站在曬場上趕麻雀的那一個下午，真的很難熬啊——那些麻雀，比我們孩子還更能偷吃土米粉。

現在，我突然希望能找個下午，閒坐在村裡的曬場上，聞聞土米粉的清香，看看藍天白雲，聽聽麻雀的叫聲。

多年前在外打工，有次過年回家，經過長途顛簸，頭暈乎乎的，難受。母親便給我煮了一碗新做的土米粉。土米粉里加了芹菜、香蔥、香菇、海蠣、蟶乾、肉絲，又加了一個茶油煎的雞蛋。靠在沙發上的我聞到香味，胃都醒了，接過碗狼吞虎咽一掃而光。意猶未盡的我，又把鍋里剩的颳得乾乾淨淨。

放下碗，所有的精神都回來了。

曬好的土米粉，除了自己吃和招待遠客，還會送些給城裡的親戚，讓他們嘗嘗久違的家鄉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