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遺忘

“很多我們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事，就在我們念念不忘的日子裡，被我們遺忘了。”視線掃過這一行排列有素的漢字，繼續往下。一秒，兩秒，如觸電一般禁不住閃退，重又細細撫摸了每一個字眼——只是這次，用的是注目的螢光記號筆。

瀏覽《高考作文素材積累》，勾劃下每個具有代表性的事實論據、道理論據，以待他日，這便是我在未來幾個月中僅有的閱讀來源。在名人語錄中看見賈平凹的這段“名言”，沒有情景，沒有話題，只有這乾巴巴的一段話，再光彩奪目的文字也未免顯得遜色。

忘記，未免總在不經意遺忘了那些仿佛印刻在骨髓之中的事情，那些事情似乎根本不必刻意去銘記，本是如影隨形，又何談忘記。只是時間的滄桑，生活的濾洗，這些被我們一點點遺忘的事情，可以被喚起，卻需要被喚起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空山新雨，日色晴好，那初相見的怦然心動撼及形神，似有亘古不改的命定之意，怎奈“等閒變卻故人心”？納蘭性德的動情一嘆亦被埋沒在繁雜的各類素材之中。默念著從《木蘭花令》之中生生截取的這幾句詩文，想來之前一直錯記為“人生若只初見”，未免過分悲觀了。

為免他日心寒，迎著秋風悲畫扇，不如若只初見，無再見，亦無永別。如此便是我斷章取義了。相形之下，“若只如初見”應是一種美好的期許，希望能永久地保留當初那份真情，令不致於空悲畫扇。比起武斷地抗拒一切，久持初心才是更為理性，亦是更為感性的做法。可是，怎樣方為久持初心呢？心心念念地日日提醒自己，就像面對書桌上貼著的高考口號一樣？

需要日日被提醒的，又怎稱得上是真正的心的？然而在我們念念不忘的日子裡被遺忘的卻恰恰是這些故人心。“時間是一隻藏在黑暗中的溫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間，物走星移。”擺鐘划過外在的世界，陽光重塑內在的心神。或許，這變化是必然的，就像你不可能一輩子懷揣少時對父母深切的依賴，但你可以任由這種依賴變為依戀。龍應台面對當初那個“小安安”蛻變而成的年輕男人，不也坦然接受了這個愛她但不“喜歡”她的兒子嗎？可以改變，無法變得更好，至少也不要背行其道。

我以為我永遠不會遺忘當初信筆塗抹卻總被奉為美文的自得，只是此刻，合上書頁，腦海中只有摘自他人的隻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