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勿問落山人

從德化趕往福州，到達時已是下午三點多。天氣陰冷，下著小雨。旅店裡開著暖氣，蠻舒服的，但趁著遊興，我們還是冒著寒風凍雨去逛景區。

招一輛的士帶路，下午四點多來到鼓山，據稱這裡是福州有名的風景名勝。

上山有三條路，一是盤山公路，二是空中索道，三是公路和索道中間的一條石階古道。山下停車場的保全說，公路現已封閉，爬石階又太累，你們還是坐纜車上去吧。同行八人，阿宇夫妻帶著兩個孩子去坐纜車，我和妻子跟阿華夫妻則走古道。

古道的石階蒼老斑駁，走起來很有感覺。妻子穿著高跟鞋打著雨傘，顯得從容休閒。但隨著步步登高，大家慢慢有點累了，於是在一處山亭坐下歇息。看看山色漸暗，我怕耽擱太久誤了登山，就說：“你們再歇一會，我先到前邊探路。”

爬了一段長長的石階，轉了個彎，前頭又是一段長長的石階，於是喘了喘氣又爬了上去，不料再轉個彎，前頭還是一段長長的石階。也不知經過多少次“山迴路轉”，我終於爬到一處敞亮的平地。滿心以為終於爬到山頂了，誰知路旁一塊大石上，赫然刻著“半山”兩字。再看路碑標示，知道前頭還有一千多級石階。這時已是傍晚五點多，山下的福州市區，在陰雨中漸次亮起燈火。回望來路，看不到妻子他們的蹤影，打手機，沒信號。折回去還是繼續往上爬？猶豫了一下，心想反正他們三個在一起，又都比我年富力強，我繼續往上爬，他們有興趣就跟上來，沒興趣就委屈他們在下面等我。於是脫掉身上的大衣，決心來一次汗流浹背的快速攀登。

這古道上每隔幾百米，就有一處亭榭供遊人歇歇腳，又可“觀瀑”、“賞雲”。但此時林木陰翳的山上，雲遮霧罩，能見度很低，不必觀雲，自在雲中。因為是枯水期，原先從山上張掛到山下的、想來應該十分壯觀的瀑布，也蕩然不見蹤影。這一來，我除了在比較開闊光亮處偶爾停下腳步回望一下遠處的福州市區，就氣喘吁吁地一直往上爬。

終於來到了一處山頂園林，臨崖處，觀景台卓然而立，大路旁，幾間店鋪一字兒排開。看看路邊石碑上的標記，我知道自己已經走過了一千八百級台階。問一個正要下山的遊客：“前頭還有什麼好看的嗎？”答曰：“沒什麼，只有一個寺廟，門關著，不必去了。”我也著實好累，就沒繼續往前爬，只在這裡的觀景台走走歇歇，準備下山。

山路越來越暗。下得山來，與妻子會合，已是晚上七點多。

當夜在旅社，回想登鼓山的情景，心中不覺有點快意。於是翻出旅遊地圖想回味一下。不料這一看，快意頓消，倒生出恨意來：原來再往前走兩三百級台階，就到了“閩剎之冠”福州湧泉寺，那裡才是鼓山的中心景點。我後悔雖沒在半山“半途而廢”，但最後卻缺乏堅持而“功虧一簣”，連湧泉寺的山門也不曾看一眼。

忽然想到了那句老話：“上山勿問落山人。”人生路上，也在不斷爬坡。前頭有佳景，請君自探尋。人與人不同，別人不當回事的事，也許你很當回事。學業也好、事業也好、愛情也好、婚姻也好，都別因過於相信“下山人”而“功虧一簣”。

因不曾到湧泉寺而心生遺憾，因心生遺憾而似有所悟。心中釋然，游山的快意又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