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隨想

早晨醒來，拉開窗簾，真真切切的雨像插籬牆一樣，插得滿地。平時舉頭便能看得見山，總是滿目青翠，現在，近的是雨簾，遠處是霧。乳白色的霧，如牛奶一樣洇開，瀰漫在天地間，似乎聞得到乳香，整個小城猶如泡在了乳液里。有一些淡淡的桂花香襲來，被雨打過之後，殘存的香被激發了。含著雨珠兒的小小花朵，還在說著秋天的事，冬天的氣象也確實未來到小城。

早晨上班，特地打了把大雨傘。行走在防洪堤上，雨聲炒豆一樣“噼里啪啦”暴響，雨小的時候，如春蠶啃噬桑葉，細細的，聽起來如竊竊私語。我喜歡這樣“沙沙沙”的聲音。四周輕颺著水汽，“水靈靈”一詞是多美好呀，水潤萬物，是生命就離不開水。生活在一個不缺水的地方，應該也是一種福氣。

想起中央台“記者走基層”欄目曾播出的甘肅西海固，那是一個被定為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於是有了一場百萬大移民。一年難見雨水，大地上幾乎難見綠色，種些旱季作物只能靠天吃飯。生活在那裡，門可以不鎖，水窖必須上鎖！打起來的水，渾濁不堪，漂浮著水生物。就是這樣洗腳水一樣的水，卻是每天都要節省用的飲用水。我想我們太幸福了！我們喝自來水還不滿足，每天泡茶用純淨水、山泉水、礦泉水。我們可以在山泉水中漂流嬉鬧，奢侈浪費啊！

在全球都在喊缺水、珍惜水資源的今天，我們過著這樣的生活——水是不缺的，錢少一點沒關係，煮飯多放點水是沒問題的，飲湯也是能養人的，不吃肉多吃菜也是沒問題的，說不定吃素反而健康長壽。我們的幸福在於，入冬乾燥時，天就懂事般地下些雨來濕潤，本來瘦巴巴的溪流就婀娜起來，甚至浪了起來。“浪”字太妙了，浪沒什麼不好，就如西方人讚美一個女人用“性感”兩字就解決了許多廢話。浪是一種風姿，一種美好。

雨水點在清澈的溪面上，密密的如一塊紗布，無風自揚，只是溪中不見了帆船木排，也就少了一些風情。還好小城鳥類多了起來，鳥多了，正說明我們這裡滋潤……

沒有風雪交加，沒有寒風呼號，打著雨傘聽雨，雖然沒有荒村瓦屋聽雨古意悠然，卻依然心意綿延。漸漸老去的鄉村，瓦房還在，住著老祖宗的靈魂，雨聲敲擊著，綿綿密密、寥寥落落，所有的瓦片都在呼應。如果手執一卷書，安坐在廳堂前廊柱邊讀書，屋檐滴水串成了珠簾，就忽忽悠悠在眼前，而雞鴨就在天井的積水中戲玩，除了雨聲，還是雨聲。這只是臆想，我還是行走在防洪堤上，四周的山，霧起霧涌，把一座座山弄得風情萬種，嬌羞萬端……

突然發現防洪堤下，正在建設的溪濱公園，多了三株樹，不是小樹，是老樹。一株無葉的，枝椏卻張牙舞爪，似乎是本地的白玉蘭樹；另外兩株枝幹被修剪過，葉卻是繁茂翠綠，看著樹身，頗有點像香樟樹。種下就逢甘霖，我想應該是它們修來的福分。活命是絕對的，周邊先期移植的老樹都活得長新葉了，“人挪活樹挪死”已不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