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我生出來的時候就是只毛毛蟲。漆漆黑的身軀，又細又長。醜陋，我注定只能用這個詞形容。

我需要成長，聽說，我長大之後就能成美麗的蝴蝶。蝴蝶啊，多么嚮往的一個生命階段啊，擁有婀娜的身姿，迷人的外衣，還能在空中自由的舞蹈。不過，我也很清楚。蝴蝶的日子是短暫的。這就好像一顆隕石，只有燃燒自我滑過天際的一瞬間才能使星空蓬蓽生輝，而那時，生命也將走到盡頭。同樣，蝴蝶的美，瞬息即逝。

成長需要食物，我這類毛蟲，就專門啃食植物的嫩芽，一旦一株植物的嫩芽被啃食便無法成長，世上又會多一株沒有生命的乾枯的植物。在我化蝶之前，我將謀害多多少少的植物啊，我不敢想，也不願想。我始終覺得用這么多的生靈來抵換我一付無多大價值的翅膀是毫無意義的。

我的同類都不喜歡我，也不大看得起我。它們說，成為一隻蝴蝶便是一隻毛蟲活著的目標，只要達成目標，管什麼植物不植物的，它們就這樣，每天發了瘋似的啃食植物的嫩芽，地下遍布著臭烘烘的喧譁，無需爭執的放肆在光影交錯間被推搡。啃食嫩芽滋滋作響的聲音，發出澀味的慘澹。我終究不願意模糊起點和終點的意義儘管自己真的很餓。

我仍然沒有傷害任何一株植物。我餓的時候，會啃些落葉，渴了，喝點晶瑩的露珠。晚上，我伏在樹根上，每次都有葉子落下，輕輕蓋在我身上，像層被褥。我想，樹是懂我的。

然而，僅憑著這些是遠不夠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我一天比一天瘦弱，快不行了吧。某夜，我看見蝴蝶被繭而出，暗夜裡，花開如血。一隻紅色的蝴蝶，但在我看來並不美，要知道在殷紅翅膀的背後，犧牲了多少盎然的綠！

我就這樣，毅然選擇了放棄自己的生命，我無悔。月光在我腳下片片成霜。

翌日清晨，草地上多了一具毛蟲的屍體，它的周圍散滿了片片落葉。它的臉盈滿篤定的微笑。好像結局已經昭然若揭。金子一般的陽光散在它的身上，鉻記著它那一段鎏金歲月，雖短，卻又是顯得那樣綿長。其貌不揚的外表內蘊藏著一顆金子般的心――善。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四周圍竟全是金燦燦的陽光，安琪兒向我招手，並朝我豎起大姆指。我微笑。此時我已置身天堂，成了只真正的蝴蝶，我的善換來了我一個永恆的瞬間，永恆的美麗。

正如佛日：成佛成魔一念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