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的香菸

脫去了金色表殼的鐘懸掛在一方矮矮的牆壁上，鐘面已經布滿了蜘蛛網。牆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海報，有一些已經被撕掉，露出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這些布滿裂縫之處，眼看就要倒塌下來。牆的左邊，有一方沒有玻璃的小視窗，它是這間屋子裡唯一通風之處，寒氣總是從那裡襲來，叫滿屋子的人都哆哆嗦嗦的。

有那么一陣，視窗中露出了一張黝黑的瘦臉，是一個站在窗外的孩子，大概有十一二歲。他睜大眼睛出奇地張望著室內的新鮮事物——一台台的電腦，叫人愛不釋手的玩物。他看得津津有味，苦澀的臉上偶然也蕩漾起一絲微笑，充滿了無限的幻想和渴望。在我看來，他身上一定連一個子兒都沒有，是個窮光蛋。有時候，我發覺他總是盯著我，那小小的眼球中燃燒起欲望之火。可見，他著迷了，渴望自己也能像我一樣悠閒自在，享受著天倫之樂。

誰曉得過了多久，我再次往視窗望去的時候，已經見不到那張瘦臉了，留下的是一塊黑暗。顯然，夜幕已經降臨，外面的世界會更加黑暗。他也許回家了，或許還在那兒，或許進來了（至於他是怎樣達到的，倒是一個問題：或偷，或騙，或搶，隨便他）。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經歷：那次我把錢全部都花光了，但又受不起遊戲的誘惑，於是便幹了一起偷竊事件。那一次是多么驚心動魄――只要稍微有那么一點兒差錯，我的腦袋就不會再掛在脖子上了。生活就是那么悠閒自在，然而又危機四伏。我懷疑自己已經完全陷入泥潭之中，不能自拔，成了所謂“網蟲”一類的人。那是一些不務正業的流浪者，虛擬的網路成了他們的主宰者，他們則成了奴隸――為了爭取片刻的自由，他們會不惜一切。大清早，當世界還沉浸在昏睡的甜蜜中時，他們這些辛勤的“勞動者”卻精神抖擻地坐在電腦前，盡情地消耗生命的一點一滴，時間的概念早就在他們的腦袋中化為灰燼......當白日最後的殘渣與街燈相吻合時，他們才會從鬧哄哄的網咖惡臭難聞的空氣中拖著 * 身軀走出來。他們是沒有片刻休息的時間的，除非死亡降臨，對他們來說，那倒是件好事。

又過了好久好久，我確實已經玩膩了。我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呆多久了，也許一個小時了，也許已經一整天了，也許有好多天了......無所謂，時間對我來說又有何意義呢？沒錯，對這裡的每一個人來說，都只是一種玩意，隨手可得。無論如何，我決計要離開了，可是我全身都麻痹了，動彈不得。我咬緊牙關，想爭脫這該死的“枷鎖”（喔，我懷疑是魔鬼把我綁住了），但根本做不到，只是惹來一陣陣難言的酸痛――從腳尖一直延伸到牙銀。我還是屈服了，只希望一切都能漸漸平靜下來，但也只是妄想：整個室內鬧哄哄，亂糟糟的一團，嬉笑聲，呼喚聲，敲擊鍵盤的聲音......還有那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希奇古怪的聲響，全都混雜在一起，連絲毫寧靜的空隙都沒有。呀，嘿！我只想安安靜靜地睡一覺，但做夢都無法辦到，除非這個世界瞬時消失了。我開始想像，要是我能有一把 * 該多好――只要對準後腦勺，稍微扣動一下扳機，“砰”的一聲過後，什麼困苦都能解除掉。

我越來越覺得無聊，滿腦子都是無聊，無法捧出一點間隙來隨意想像，只能通過雙眼來解除這樣的困苦。我開始注意到這裡的每一個人：凶神惡煞的、稚氣未脫的、冷酷無情的、性感潑辣的、嬉皮笑臉的......應有盡有。“他們真應該停止下來，回家睡覺去”――也只是想想罷了。靠在我右側椅子上的是一位胖嘟嘟的中年人。他的頭幾乎是光頂的，耳朵重重地垂下。令人討厭的是他硬板板的臉上那一條深紅色的傷疤。這令我想到，那一定得是一把很堅銳的匕首。這樣的人物無疑是個壞蛋，儘管他手上有金表的修飾，連兩排牙齒都鍍了金色，領帶緊緊勒在脖子上，還有花花綠綠的襯衫打底......也許他一直都把自己看做是一位紳士，一位大搖大擺地橫過馬路，滿嘴粗言惡語，口沫四處飛濺，張口閉嘴施號發令，冷漠、自私、 * 如影隨形的大名鼎鼎的紳士，甚至能夠跟一些大肚便便、衣冠不整、人面獸心的警官先生相形見絀。看，他正裂開嘴瘋狂大笑著，上下兩排參差不齊的爛牙切磋出令人嫌惡的音符；黑隆隆的鼻孔中一張一翕的旋律，像死神的呼嚕。喔，他顯然是到了情不自禁的地步，雙眼瞪得又紅又大，緊緊貼在那些刺激的“色彩”上，難道這就是上帝施捨給他的快樂。突然，他斜視著我。喔，他對自己丑行的一點尷尬都沒有，反而顯得咄咄逼人。他的臉繃得緊緊的，睫毛機動地豎起來，一顆門牙長長露出來，像一把具有威脅性的匕首。還沒等他“張牙舞爪”，我迅速轉移了視線，遠離那張恐怖的“畫像”，流了一大把冷汗。

接下來看到的是一位漂亮的喬裝女郎。這時候，她正盤著腿，盡情敲擊著鍵盤，婉轉的身軀像是在跳起舞來似的左右搖晃，豐滿的胸部更是一種誘惑――用無形的磁場來形容她是最好不過了。周圍好多雙莫名的眼睛圍著她團團轉。此時沉醉於快樂激情中的她，面臨的可能是排山倒海而來的危機，但，或許她並不是一隻貪婪的魚兒，而是一隻陰險的魚餌。呵呵！世界上有些事真叫人捉摸不透。一位斯文得體的人面帶笑容地向你走來，背後可能藏著一把尖刀；一個趴在地上裝瘋賣傻的乞丐在一個小時前可能還穿著整潔的西裝在悠閒地品嘗著名牌香菸；一位披著警察制服，憑著拳頭和電棍招搖過市的人，無疑是一個發了瘋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