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漫長的時光像是華麗光鮮的陽光。

青春如同暴曬在烈日下的水，一滴一滴的蒸發乾淨。

1

知了歇斯底里的吶喊倉皇結束了我的考試。

夏日的一切在匆忙的城市中蔓延開來，被烈日淹沒。我承認我以前不喜歡七月，充滿了煩躁，蒼白，虛無。缺少水分。

家裡的小貓懶洋洋的伏在沙發上，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給它一碗冰糖水它卻不領情的喵喵叫。算了吧，我自己趴在窗台上看屋外浮躁的太陽燃燒著蔓延的高草和參天的大樹。行走於天地間的風，沉默於時光中的塵，蒸發在驕傲的太陽中。假期的日子一直過得慢悠悠，就像玻璃瓶里晃蕩的糖水，安靜的一盪一盪。

在這個時候，往事總是像被悶熱的雨天逼迫著搬家的螞蟻一樣，從幽暗的洞穴里排隊爬出來，整齊的從我的心臟上爬過去。

我記得因為聽到一首歌或者從萬千人中分辨出一個熟悉的背影就在車水馬龍的路上呆呆的停下來的午後。肩上還背著一個碩大的書包，裝著數不清的卷子。

我記得在發燙的溫度里永遠幹不了的油墨的試卷，手上永遠是一塊黑黑的墨跡。試卷分數混雜著淚水，染亮年輕的瞳孔。無數咬牙切齒的夜晚，廉價咖啡的味道鑲嵌進青春的年輪。

我記得那時的籃球場總是進行著兩種比賽。男生在打球，加油的女生是籃球場永遠的風景。籃球的氣味，男生汗水的氣味，夏日的蟬聲，秋天的雨聲，還有那些慢慢遠去的喧囂和笑聲。

我記得安靜下來的學校操場。沉浸在黃昏里的寂靜草坪。鋪滿了灰塵的跑道。層次分明的台階。曬得發燙的沙子。疾馳而過的身影。一個消失了長度的夏末秋初。

然而這一切，在六月結束後，隨著蒸發的水分一起，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得不留痕跡。熱血凝固成尖銳的刺，突兀在心臟深處。深深的疼。

2

悶熱的午後教室，聚會在壓抑又有秩序的氣氛里結束了。沒有天翻地覆肆無忌憚的淘氣，沒有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放浪不羈。似乎所有的人都學會了把心中淡淡的哀愁隱藏在心中，學會把臉上惆悵的笑容遮蔽在毫無破綻的面具下，學會把曾經的活潑天真遺忘在時光的角落裡。

原來，有些東西真的永遠都結束了。我們失去的，往往不僅僅是時間。好多事，就像在那片荒原之下我丟失的那枚鑰匙。即使如何努力想去找尋、拾起、安放，然而還是被芒草割傷了雙手。卻怎么也握不住。

畢業前夕常站在五樓的走廊上望著那些奔跑著揮霍年華的鮮活背影，會一瞬間閃現出我們剛剛走進國中校園時那一張張充滿活力的臉，運動會場邊灑下的汗水，那些信誓旦旦，那些堅定的夢想。“歲月如歌”的活動課上，所有的淚水在我們年輕的臉上烙上不可磨滅的痕跡。我知道，離別之所以難過不是因為別離，而是因為曾經美好。

我終於承認，在這個夏天，時光刺痛了我的眼睛。青春注定被赤裸裸的暴曬。蒸發吸熱。帶走我的溫度，走向巨大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