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孤獨

契訶夫說:“我活著的時候是孤獨的,死後也將躺在孤獨的墳墓里。”

契訶夫的生活應該說是被榮譽和喧鬧包圍的,他在演繹自己劇本人物的時候在觀眾的驚愕中倒下,死在華麗的燈光環繞的舞台上。然而他的骨子裡依然是孤獨的,孤獨到不會相信來世的繁華。

朋友N在草紙上隨意寫了一句話:“透過窗戶看著遠處的燈火,感覺是那么孤寂。”不知道為什麼在看了那么多她的塗鴉之後會一直記得這句話。也許是因為自己身在異鄉引起了些許的共鳴了吧。

有一種是因為曲高和寡,因為不被理解而漸漸成了習慣,漸漸孤獨成了境界。

比如海子和顧誠,那兩個我們那兩個留給這個塵世華麗的詩句卻以血腥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生命的20世紀最後的詩人,永遠讀不懂也猜不透的“屬於另一個世界”的“長不大的孩子”,他們只能在不理解的眼神中在黑暗中“用黑色的眼睛尋找光明”,任“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瀰漫”。

比如魯迅,當“三味屋”開遍大江南北、鹹亨酒店生意興隆而布滿灰塵《魯迅全集》擺在各家各戶的書架上當作有文化的標誌的時候,魯迅先生也許只能在遙遠的另一個世界繼續他作為思想與時代的先驅者的黑色孤獨。

比如張愛玲,那個冷艷到傾城的女子,縱然有“凌雲萬丈才”,縱然揮灑出文壇無數無法超越的樂章,生活在她眼裡也只是“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了虱子”。胡蘭成給她的是傷心與背叛,賴雅給她的是風燭殘年的不相知的陪伴。她注定只有深居家中,把在自己鎖在不為人知的世界,看著年輕時的照片,一本〈對照記〉結束一切,最後死在空蕩蕩的家裡,直到幾天后被美國鄰居發現,一查才知道是那個騁中國文壇的著名作家。

這是不平凡的人的孤獨。因為不平凡,所以就注定在經意不經意之中被“平凡的大多數”神話孤立,於是只有生前在所有追捧的喧鬧中孤獨著世人無法的孤獨,死後依然孤獨的躺在墳墓里任那些後來的追捧者們舉行一場場並不屬於他們的喧鬧的悼念儀式。他們始終是孤獨的,他們能做的只是在創造完所有精彩之後,孤獨的被一代又一代的喧鬧者銘記,孤獨的永生。

有一種孤獨是因為屬於自己的喧鬧在遠方,因此無法融入身邊的喧鬧。

比如身在異鄉看當地的人樂呵呵的買置年貨

比如在萬家燈火中獨身一人看著別人的歡聚一堂

比如在聚會的角落裡聽一群志同道合的興沖沖的談自己不懂的東西

比如一個人在寢室里望著身邊的空曠卻猛然聽到隔壁寢室的打鬧聲

比如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家裡靜靜的坐在窗前漸漸想起曾經的歡聲笑語

這是平凡人的孤獨。我曾經在一篇文章里寫過“孤獨是一種境界,但這種境界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享受的”。其實準確的說,沒有幾個人能真的耐的住孤獨寂寞,當孤獨來臨時,大多數人會鬱悶會傷感,會吟著“一點青燈人千里”的句子,無奈的嘆息。好在這種孤獨是暫時的,當家庭團聚時,當身邊有朋友陪伴時,當手頭有事可以忙起來時,孤獨便被屬於自己的喧鬧打入了黑暗的角落。

很遺憾我們是凡人。歷史的長河中留不下我們的平凡的名字。

很幸運我們是凡人。歲月的滄桑中能留下我們的平凡的幸福。

我們無法享受孤獨的境界,無法享受那種只屬於自己的孤獨和那種站在高台上俯視芸芸眾生的寂寞。但也我們可以把自己融入萬家燈火,可以享受喧鬧,可以不去體會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可以抓住那些生活所賜予的平淡的幸福……

如果愛,溫暖,兒女情長就注定了平凡,那么,就讓我們平凡,讓我們俗氣的滿足和品位平凡,而把孤獨當作一種上帝為了使終生的平等而給予偉人的懲罰,讓他們自由的“孤獨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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