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非禍水
華夏的史冊有著失落的一頁。
微風細雨,泣音慕慕。殘夜夢影,冉冉燭光。夢的深處,誰人悵惘神傷?挑燈前往,是“自古紅顏為禍水”的哀愁嗟嘆。回溯,回溯。掬起手中夢的清泉,揮舞一根心靈的火把,去照亮屈膝在歷史陰暗角落裡的伊影……
夢泉流淌,流往春秋的烽火塵亂。昔日的溪水依舊清澈,依舊靈動。只是溪邊少了一位浣紗的越女在低吟深唱。無從知曉,西施有著怎樣的矯容,竟可在舉手投足間沉沒了一代霸主和整個吳國。當勾踐復國的戰火燃遍吳國,當五子胥挖下雙眼後的預言全部兌現,那是夫差“縱虎歸山”的愚蠢,是近小人,遠賢臣的昏庸。這一切亦是必然。可為何,那一直陪伴在夫差左右不離不棄的紅顏,在所謂文人的歲月謳歌里,不成知己卻成喪國的根源?不得而知…
從天滑落的晶瑩是黯然已久的淚滴,殘落地上,打碎的不是長夜的寂靜,而是“沉魚”嬌嬈的容顏。
泉水流出春秋的戰火,塵亂在落地之時凝聚成一首《秦殤》。垓下還是荒涼的垓下,烏江還是咆哮的烏江。只是玫瑰叢中多了一方埋葬冰艷的孤冢。淒婉的曲調,深情的淚眼,隨著沉寂千年的硝煙不復存在。當日的四面楚歌,唱的是狂傲自負的霸王。十面埋伏,圍的是一個不聽諫言的昏主。但軍帳里柔美的舞步,交融著沁人的月華,在項羽眼中匯成一個個動人的音符,奏出的是虞姬千百年來不曾變更的真愛。虞姬用自刎來演繹這曲本應名為“至死不渝”的悲歌。可為何,世俗的年輪卻將它碾成“紅顏禍水”的淒律?不得而知……
玫瑰凋零的火紅並非三月的煙火,那是虞姬泣血的雙眸掉落的傷,搖曳風中,凌亂成一張雋永秀美的圖。
淚別秦殤,泉水又浮成一場名為“開元頹落”的潮降。馬蹄飛揚的塵土已在歲月的流逝中化作一層沉重的赤紗,湮沒了貴妃甜美的笑靨。曾經嫣紅似桃的雙唇在盛唐的哀歌中崩裂成片片落桑,飄飄蕩蕩。這是“玉環”輕解的羅裳,沒有絢麗,沒有華彩,有的只是一聲無奈的輕嘆。難道她不能有愛嗎?雖然她愛上的是君王,就該將那安史的塵亂,盛唐的衰亡獨自承受嗎?她只是追求一份至情,即使痛苦,即使孤獨,她也勇敢地去愛了。可為何,世人不去指責那懦弱腐朽的君主將相,而是將她流傳成千古禍水的疊影。不得而知……
當夢泉遠離開故土,流成愛琴海上洶湧的浪潮,希臘戰船正全速進發,特洛伊城下“為愛而戰”的十年堅守拉開序幕,這是帕里斯對海倫深愛的信仰。即使終被木馬屠城,即使結局注定悲慘,但這份信仰已在史頁中沉澱為永恆的愛典。可為何,西方文明里的高貴王子能毅然為愛挺起高昂的頭顱?我已明知……
自古男重女卑。,自古紅顏禍水,華夏文明有著悲哀的一頁。多少次,所謂英明的將領在戰亂的時候將曾日夜相伴自己的妻妾斬殺為食。多少次,無能的君主在風口浪尖處用女子的生命換取自己一時的苟延。堂堂七尺男兒身,可動天,可撼地,卻將所有的苦因推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身上,那是無能者的無恥,是封建世俗的醜陋,是對女性的褻瀆!“紅顏禍水”,中華史冊上又有哪一個名字可以擔起這背後的冤涼?誰也不能!
我感慨。
在摒棄醜陋後,那一張張容顏依舊嬌艷,那一雙雙澈眼仍然瀲灩,她們在我腦海中鮮活成華夏文明的斑斕光亮,如詩如畫,醉人心弦…
我敬畏。
紅顏不是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