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轉不定

起點在身後的某處，路面上曾經有人刻下的字跡斑駁不清，被淚水、汗水腐蝕，被輕風薄霧抹平。沒有任何驚喜的色彩，平淡，熱鬧。起點，一個標誌而已。

從開始開始，從起點出發。我丈量了我的腳步，每一步邁得很短，很碎，還有些吃力。前方是一條幹淨沒有歧路的路。天氣始終晴朗乾燥，如同北方的戈壁。

然後是旅途。沿途的風景瑰麗無比，造化神秀，晨昏分曉。開始我用好奇和驚異的目光打量整個世界。有一種綠色的植物水分大，味美而柔嫩，頗得我之愛。清風送爽，貼著我的長耳然後從身上划過。小橋流水，映著同樣深不可測的天空。時而大漠孤煙，時而綠水繞人家。我總是樂在其中。有時站在很深的懸崖邊上俯視，踢下一小塊石子，在一陣長長的沉寂之後，我或許聽到石塊間碰撞的鏘鏘作響，或許聽到石頭沉落於水的聲音，或許聽到石頭掉落在沙土裡沉悶的一響，也或許聽到的是一聲更長的沉寂。我有時穿過森林緩緩而行，抬頭是巨大高聳而無比繁盛的樹，我在它們投射下來的影子裡面踟躕著，柔軟的土地上有斑駁的光點。偶爾我會停留在光束下面，讓陽光灑射到我身上來，吸取它的熱量。我吸吮著潮濕而溫暖的空氣，也一併欣賞著花鳥草木。我沒有目的地，沒有。我只有方向，朝前。一條幹淨的路。我快樂地行走跳躍著。

可我現在迷路了，或者說迷失了方向。我是一隻兔子，此刻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一具具高大的活屍在我旁邊行屍走肉般的穿梭著。我迷失在十字路口，前後左右是一樣的景色，機械化的生活，格式化的模式。只有紅綠燈的閃爍是在交替進行中的。而我找不到前行的方向，注定舉步維艱，命途多舛。

車輛跑過帶動起一陣乾冽的風，刺骨而冰冷，毫無保留的將我包圍，我冷極了。

於是我開始對著新的世界充滿懷疑和恐懼。事實上，我甚至不清楚我是怎么來到這兒的。我記得我的路應該是一條沒有歧路的路，可為什麼這兒憑空又多了這么多選擇？我該選擇哪條路？或者說哪條路的前方才是我本該到達的？或者說哪幾條路才是死路，而哪幾條又會相通，那幾條路能轉到我曾來過的地方，而又有哪幾條是我未曾發現的路？我甚至感覺我不是處在十字路口，而是站在空曠的草原上，四周都可以稱作是路卻又都可視作無，我似乎面令無數選擇卻又好像不得不走一條既定的路。

可這條路在哪裡？又通向哪裡？沒錯，是心的願望所要達到的地方。可這地方又指向何方？沒錯，是前方。可前方又在哪裡？沒錯，前方就在路上。

如此一來，我便陷入了糾結的境地，我反覆思考這個問題，終無解。

周圍滄桑百年，活屍的面孔似換了一幅，表情卻並沒有換，依然呆滯地行屍走肉。而我仍然不解。

到此時，我只是流轉不定，累了，便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