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春天

我在十八歲這年，意識到自己是個守望者。大人們莊重地對我說：“你已經成年了，不再是孩子了。”聽他們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裡忽然掠過一絲憂傷，雖然只是一瞬。那時春天剛剛離去，夏日乍來。我看見枝頭的嫩葉一夜間由青嫩變成墨綠，濃郁而成熟的色彩瀰漫於眼帘，感到一陣無奈。深色調，不好看！――我抱怨著。隨即跑到街上買那些色彩明艷的衣裳，然後對著鏡子試穿，然後不由得微笑――我依然喜歡笑。忽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媽媽正站在門外慈藹地看著我，更感到一種欣慰。恩，在慈母眼裡，我永遠都是個孩子！十八歲意味著成熟，我十八歲了，但從未嘗試著去接受現實，從未嘗試著去改變天真的情結，簡單的心。我只想守著一塊淨土，那裡屬於生命的春天，我在那裡徜徉。在春天簡約的色彩里，只有天的翠藍，葉的柔綠，花的嫩紅。一切如故，我以為我可以擺脫成長的苦惱，我以為可以一層不變，可以心靜如水地應對一切――我不想變得成熟，我害怕成熟會讓我失去單純的心靈，害怕自己變得世俗。我認真地幻想著，我會一輩子做個小孩子，永遠都只有天真的思想，然後，在我年老的時候，我的先生在回憶我時會說：“慶幸有這么一個妻子，單純如孩子。我希望可以永遠守著她，像守護春天一樣。”可是，我還是沒有察覺到，有一種事物正在潛移默化，化入春的天空。它有著透明的顏色，它就是憂鬱的雲彩。等我發現它時，它已大片大片地鋪滿了整個天空。從此，春的空間在它的籠罩下變成磨砂似的半透明狀，那些原本簡晰的色彩開始在視線里模糊。我才意識到，我再也找不回原來那個純粹的世界。我開始變得憂鬱。我不明白，難道成長注定要以失去春天為代價嗎？我只是想永遠生長在生命的春天呀！後來，在一次語言交流課上，一位同學給我們講《麥田裡的守望者》，念了小說主人公霍爾頓說的一段話：“……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塊麥田裡做遊戲……我的職務是在那兒守望，要是有哪個孩子往懸崖邊奔來，我就把他捉住……我整天就幹這樣的事。我只想當個麥田裡的守望者……”我知道，“麥田守望者”聽起來似乎很理想主義，但在霍爾頓所處的那個頹廢時代，一個迷茫、矛盾的孩子對世界已失去了信心，能夠有這種做守望者的想法，是很令人感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