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傷痛

哥哥寫郵件問我這學期是否拿了獎學金。

我沒敢答覆。

上學期考試完後我沒去看成績，有些事儘管是預料中的，面對時卻未免難堪。獎學金？似乎是很遙遠的事兒了吧！

其實我大可以說自己不是為了掙學分不是為了每學期拿幾百塊錢而念書的，而是來認識帥哥來享受青春的，可惜我不是個瀟灑的人。每年拿幾千塊往水裡丟，你以為我不心疼我媽辛苦操勞賺來的錢啊！？就那么500塊500塊慢慢攢的工資，我和妹上學就拿光光，還得欠一屁股債，可我就怎么墮落了呢？用我媽節衣縮食的血汗錢往臉上擦往嘴上抹往身上穿往耳朵上打洞。

當我還是一個很有榜樣風範的好學生時，只要考試，要看名次只需從第二名開始就行了。獨占熬頭的次數多了，雖然自己表面表現得特謙虛特不恥下問，內心卻如剛產蛋的母雞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前進。不錯，儘管現在我落到這步通常不言不語的田地，可特愛回憶以前那風光的歲月，老師笑盈盈的目光迎接你上課，同學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中一個人驕傲地舉手。記得那時我們班主任要每個同學抄一句座右銘激勵自己進步，其他人都寫什麼盧梭、伏爾泰、雨果說著深刻實踐得卻很狗屁的名言，我在筆記本封面上特自滿地寫：我是華夏我怕啥！我清楚記得老師看過後眼睛裡含著笑微微點頭，當時自己很興奮地抬起下巴自我稱讚一番。現在只要一想起他那道模糊的目光，我都寒戰連連：很怕自己拿來炫耀的資本只是別人唾棄的玩意兒！

我想再這樣回望下去我一定會意猶未盡地把曾經光榮的事兒一件一件地顯擺出來，自己一邊欣賞一邊噁心，這樣就如作文上的離題一樣體現不出本文的主旨。好了，言歸正傳，說說我的墮落史吧！

來學校之前為人師表的劉阿姨作為權威告誡我，作為從山裡好不容易跳出來的人千萬不要貪慕虛榮，做人要塌實，然後舉一堆農村女孩進入城市後因虛榮而最後多不堪的例子來證明她的言論。聽著她語重心長的教誨我信誓旦旦地說，不會，不會，我是多么有主見有思想的好孩子啊！

當我灰頭土臉地面對那一群花花綠綠招搖過市場的女生時，我第一次埋頭迅速移動腳步。貧窮是我的陰影，我曾豪言壯語說儘管物質上我是乞丐一定要做精神的富翁，我努力實踐這席話的過程是越來越力不從心。看到別人花枝招展地表達青春時我發現思想深刻有個屁用，我可不願意做餓著肚子的聖人。

學校多的是衣著華麗的美少女，走哪兒都可以看到一隻只花蝴蝶翩翩起舞，或濃妝或艷抹，處處都有絕佳的風景，我穿著買了四年的特大號帆布外套在她們亮閃閃的目光中拘謹的彎下人格。人家往哪兒站都是有大好韶華一娉娉婷婷的大姑娘，自己呢？無疑是秦陵才出土的兵馬俑，灰頭土臉，在一堆花裙子中忒扎眼。

寢室里聊天的話題總是太城市，什麼星巴克，什麼新地，什麼粉紅佳人，鬼知道她們聊的啥玩意兒。我窩在床上聽他們特興奮地討論聖誕節去哪兒HIGH，蘭蔻和CD哪個牌子的香水更女性，不搭一句話，因為我的經歷給我的談資是過年時滾燙的水餃，凜冽寒風中潤膚露的清香。

誰都沒講貧窮是可恥的。但我特看不起自己把放聲歌唱的十七八用來沉默，應該說會有很多物質匱乏的人通過奮鬥飛黃騰達的事例激勵我前進，但這樣的事聽多了便覺得還有一點運氣和宿命的問題，而縱觀我來到這世上的十八年，似乎命特苦，心特累。

現實中失意的人在虛擬世界中尋找自我安慰飲鴆止渴。所以你常常可以看到我頂著一頭橫七豎八的頭髮戴著500度的眼鏡趴在鍵盤上狠狠地發泄。而通常我是一個不願特膚淺的人，所以總是在網上暈七八小時後回寢室對進行強烈的自我譴責，抱一本內容深刻讀著特鬱悶的書懲罰自己，在我隨意翻動的那兩下子，耳朵里全是MSN響起的聲音。

我在這種極度灰色的生活中加速揮霍青春。一個曾說要愛我一輩子的男生在美麗的南開大學對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我想從那時起我的眼瞳里只有徹底的黑白了。

人前似可憐蟲的我人後卻把他人鄙視得一文不值。有時候自己明明很想站起來，可自卑把我消瘦的身體輕而易舉壓在角落邊羨慕邊挑剔講台上的講演者。看著自己象只蝸牛蝸居在殼中偶爾探出頭感知外界的狀態我很丟臉。有時真的很想哭，似乎自己來到這世上就為了讓別人寫一部《悲觀者貧窮的一生》或《貧窮者悲觀的一生》，把我作為一個反面教材來讓人們反省有一個正確的人生觀有多重要啊！

現狀讓我很不甘心，難道我必須讓大好的青春殘疾讓靈魂駝背嗎？看周杰倫的經歷要我傲視周圍那些不屑你的人，可是我沒這樣積極的心態，似乎也找不到一個可讓人仰視的理由。我變得越來越噁心自己，自私、狹隘、虛榮、功利，這全是我的性格缺陷。自己總是在很多時候站錯位置，該大膽表達的時候選擇沉默的一角，該認真傾聽時卻不停地傾訴，對自己，我很絕望。

有時我說華夏求求你爭口氣，就算是給你辛苦勞作的母親一點安慰，而不是“愁勞”。一勞永逸的思想顛覆了我認真做事一步一個腳印的品質，娛樂報導給的視覺衝擊讓我總是僥倖自己某天也會有光鮮的外表成為風頭浪尖的人物。當然，走的不是芙蓉姐姐的成名路。

有過的夢想我一邊忘記一邊被它們拚命地折磨，我想我真是悲哀啊！

我很輕易地忘記了媽媽在寒夜的燈光中從卡車上背貨物的佝僂身影，我忘了妹妹為了拿助學金熬夜學習的執拗，我忘了自己對自己的期待。忘了自己應該給自己一巴掌打醒這墮落的十八歲。物質的拮据提醒了我的貧困，可是我竟寡廉鮮恥很配合地把精神也搞得如此乏味，一事無成的境地使我被 * 般的惱羞成怒。

無人生目標無前進方向讓整個人疲軟無力，我永遠忘不了自己有多努力地背單詞睜大雙眼不停地讀書。這是我現在噩夢裡一道修長的輝煌，我一直醒不來。我很輕易地背叛了自己的初衷追求和信仰。當初有人提到我們不能只為自己還要為家鄉做貢獻時我著實激動了一把，現在想想，呵！天方夜譚。我自己還顧不過來呢！

貧窮所導致的心理暗疾正迫使我向一條不歸路上漸行漸遠，在生活中跌跌撞撞地行進中我始終沒搞懂自己怎么墮落成這個樣子，長著兩隻黑眼圈晝伏夜出。表情漠然獨自疾步。孤僻的性格使往往恐懼人員嘈雜的地方，熱鬧是別人的，我的生命很寂寞，因為我不能讓自己痛快地活著。

那天我寫老師布置的作文，全是用國中學的單詞笨拙地拼湊。我突然為自己可憐，我總是這樣不屑啊不屑，像旁觀者一樣嫌棄自己，愛不敢愛，恨不敢恨，甚至在學習方面都低著頭，不搶人家的風頭。

現在的自己是城堡里騎著掃帚橫衝直撞地巫婆。可是我忘了我曾經是塔樓里長著美好眼睛等待王子抵達的公主。現在，就算有英俊的王者騎著他深愛的馬匹抵達我守了一世的愛情，他不再會紳士地親吻我長滿霉斑的額頭。我等了很多年，如閨中少婦那樣焦灼那樣面容凝重地重逢我戰死的夫君，最後，一切都是虛空。

窗外是湛藍得近乎矯情的天空，我慫恿自己跳下去，跳下去，可是，你知道啊，我畢竟是多么懦弱的人那！

我要留下我年輕的身體去愛那個給了我生命的女人，我剪下長發做成掃帚飛了出去，讓愛我的人看不到我的難過悲傷，讓不愛我的人覺察到這個孩子的不懷好意。

我長長的頭髮是漂亮的青春，是沸騰旺盛的血液，是繁華如錦緞的生命。我丟棄了她們，不是不親愛，只是人生太多的宿命纏繞我不得不丟棄我曾經很自豪的東西，所以我青稜稜地生活著，尖銳、憂傷、乖戾、年輕、衰敗！

很多瑣碎的事已記不起，但我怎么都不會忘記自己是怎樣在那些華裳前不甘地低頭，難道貧窮就必須承受那些放肆的打量和接二連三的嘲諷嗎？我曾經很用力地擺脫這侷促的局面，可是我走的很艱難，所以現在我懶得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