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大雨初霽,只留毛毛的霢霂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穹天碧雲,楊柳堆煙。一潭清澈的活水便應運而生。花草樹木,鍾靈毓秀,經過雨的洗禮也變得生機勃勃。陽光熹照,點點涓滴和著習習颸風,不停彈動著那影綽婆娑,葳蕤的大樹,那片片綠琉般的葉子輕輕晃動,偶爾有幾片翛然下落,真有“紛紛墜葉飄香砌”的感覺,這一切恍如仙境。
我不願錯過這窗外的旖旎風光,於是來到窗前,曲肱倚欞,靜靜的欣賞這一切。
萬綠叢中一點紅。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女孩手上拿著一個白色的紙船蹦蹦跳跳的過來,她扎著個可愛的小馬尾辮,系在她身上的玩具熊也隨著她的跳動而搖頭晃腦。她的腳步停在了那一潭清水前。她彎下身子,輕輕地放下手中的紙船。紙船一觸到水面就漾起了層層漪瀾,小女孩不停撥動著這白色的精靈,於是紙船便乘風破浪,在這一潭清水中來回航行,那意境便如“一江煙水照晴嵐”般輕盈朦朧。過了一小會,小女孩的母親叫她,於是她便留下這這紙船,如一朵紅色祥雲般迤儷飄去。
“心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宋濂如是說。亞里士多德也曾說:“聰明人不一味追求快樂,而是竭力避免不快樂。”正如他們所說,“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段醉倒。”活著不就是要滿心幸喜,無拘無束的嗎?
這時,一個娉婷姽嫿女子彳亍而來。慢慢的,她來到這一潭綴著紙船的清水旁。一陣微風把她那青絲般的長髮撫起,也挑動了本已經泊在水中的紙船。她看到這紙船,乍起了一陣笑靨,她蹲下身子,愔愔的看著它浮動,我想她定是想起了小時候的快樂時光吧,也許人都是這樣,長大了再看兒時的玩物,總會有那么一些恬靜的情愫。可是仿佛好景不常,她顰蹙起那遠山形的黛眉,斂起笑容,眼裡氤氳了些輕紗薄霧似的水汽,滿臉溢出了惆悵。須臾之後,她就這樣帶著遊絲愁絮,蹀躞而去。
李白云:“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梅花香自苦寒來,歌德也說:“既然痛苦是快樂的源泉,那又何必為痛苦而悲傷?”我想,人生雖然難免會傷感悲愁,但是摒棄這一切,重獲生活的喜悅不是更好嗎?
這點點思緒才掠過大腦,一個行動急匆的男子便快步走來。他提著一個看似十分沉重的公文包,身著十分正式的黑色西裝,打著白色的領帶,鼻樑上還架著一副鑲著銀邊的眼鏡,頭髮梳得油光發亮。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潭清水和那白色的精靈,徑直就踏了過去。晶瑩的水花涓滴被高高地揚起,陽光印在上面,反射出一抹金黃的燦爛。然後,他們便落在生硬的大地上,又沄沄散去,那紙船也被水沖得不停的打轉,找不到方向。就這樣,他那匆遽的身影便消失在我的眼眸里。
陸遊說:“心閒天地本來寬。”湯顯祖也說:“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在生活中,工作事業固然重要,但是美好的事物卻也不失為一種樂趣,我們不要把自己投入無止境的工作中,良辰美景,閒雲野鶴,那種澹澹的,悠悠的,充滿快樂的生活不才是我們真正需要的嗎?
良久,這一條小路上闃無一人。天色漸漸向晚,空中也掛起了斜陽,那火紅旒金的靉靆中暈開一點朱紅羅綺,瓊玉琉璃。
一對老人緩緩地向這邊走來。那位老爺爺杵著棕木拐杖,老奶奶也攙扶著他,他們滿頭銀鬢,臉上布滿皺紋,可是卻還有絲絲笑意掛在眉梢。他們來到這一潭清水旁,老奶奶看到那已經沾濕了的小紙船,對著老爺爺講述了些什麼,老爺爺聽了,洋溢起了幸福快樂的笑容。就這樣,他們邊走邊聊,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的心裡不免得到了莫大的慰藉。最後,當他們消失在我的眼眸中時,我發現那隻白色的精靈已然不見了,呵,定是被那老人帶走了吧。
歌德說:“能把自己生命的終點和起點聯結起來的人是最幸福的人。”我想這句話說的便是那對老人,而他們的起點不又恰恰是那個穿著紅衣的小女孩嗎?幸福應該是人生的最終目標,哪怕老了,也不應該把自己陷入困惑無助,而要揚起心靈的旌旗風帆,找尋快樂,找尋幸福,不是嗎?
“一向年光有限身”,人生匆遽,逝去如斯。一潭活水,滿照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