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代人

母親是個要求完美的女人，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她的事業。她總是很忙，於是在上國小前，我在另一個溫和的女人那裡生活，她是我的外婆。

從本質上來說，他們對我都是愛，沒什麼好分辨的。可偏偏讓我分辨出許多不同來，在小的時候。

外婆家很小，以致於在馬桶與洗衣機之間只有不到30厘米的距離。夜間我起身入廁，外婆總是起身尾隨，我總不明白她的用意，直到日後憶起。上幼稚園的我只有一丁點高，坐在馬桶上，額頭剛好與洗衣機邊緣等高。於是總有一隻軟綿綿的手墊在洗衣機的邊緣上，我的額頭前。不是用手背，而是用軟綿綿的手心，以防睡意朦朧的我一頭撞上。想想總是很溫馨，可是母親從來不這樣做。於是小小的心，便對這兩份愛起了分辨。

母親給外婆買了台手機，並替她訂了天氣預報。外婆在我的指導下對手機大致功能有了了解，只是不會打字。但是她每天都把收到的天氣預報轉發給我。她不知道，她發一個月的預報給我比我自己去訂還要貴。她只是想讓我注意添衣。母親又不這樣做，因為她知道這樣做很費錢。但我喜歡外婆的做法，有時甚至可以“分辨”出外婆比較愛我。雖然理智上清楚這種分辨毫無道理。

直到一次飯後與母親聊天，我問母親為何不似外婆般仔細。其實潛台詞是如何不像外婆般關心我？母親一臉詫異：“你認為需要嗎？”我一時語塞。只好向母親說了以上兩件極具代表性的事。母親笑：“倘若我每天將手放在你的額頭上以防你撞到，假若我哪一天沒有這樣做，你自己還會注意嗎？”我搖頭，那樣的確會產生一種依賴。“女兒呀，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將手放在你的額頭上，也不可能一輩子給你轉發天氣預報。你長大了，我相信這些不再需要我們提醒了。”

我終於分辨清楚了，一份是關懷的愛，一份是放心的愛。同樣是愛，只是表達的方式不一樣罷了。有些愛容易發現，有些愛藏在深處，這需要我們仔細地分辨。卻不是分辨愛的真假，而是分辨愛的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