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灰姑娘

藍是一種滋味。有人說，孤獨。有人說，憂傷。有人說，苦。

我笑。藍，是詩意的滋味。

七歲上學，開始告別無憂無慮，開始被一層一層的練習紙包裹，開始被一場一場的考試襲擊，天真無邪似乎已被擠到一旁。

日子似乎變成灰色。

可我不相信。

父輩們總會說，呀，我小時候是多么苦呀，你看，放學了去別人田裡拾熟透爆落的豆子；你看，除夕之夜無菜可吃只得去冰上挖個小洞釣小蝦。無吃無穿，又餓又冷，多痛苦。

我瞪大眼睛，說，你們真幸福。

是年代讓灰色的日子變得淡藍，變得純潔，變得美麗？我想不是的。當灰色在你的左邊，藍色一定就在右邊。

多年以後，我讀到了毛尖的一篇作品，叫《姐姐》。毛尖說自己對“姐姐”這個詞有一種特殊的迷戀。漸漸，她發現，幾乎所有的詩人都熱愛撫摸這個詞語，幾乎所有詩人的生命中都有一個“姐姐”。她開始明白，“姐姐”，是對生命的一種命名。

我亦明白。“姐姐”，就是一種詩意，是藍，是一種最優雅的滋味。

灰色，變淡藍。

我常常在想，物質決定了意識，那精神是否一無是處，輕如霧，可以被風一吹而散？

不是的，絕不是的。

那些吝嗇鬼呢，在日光下細數財富的吝嗇鬼呢，他們擁有的物質可以敵國，但他們的精神不能禁風。所以他們被壓垮了。

他們的生命看似黃金燦燦，實是敗絮其中。缺乏精神內力支撐的他們，生命是灰色的，貧瘠得無可救藥。

我想，生命的滋味當是由精神的強壯與否來決定的吧！生活贈與我們的物質，無疑只有量上的區別，而我們生命本質中的精神，卻是有質的差異的。

當生活贈與的物質是如此少的時候，我們詩意而居；當生活贈與的物質是如此多的時候，我們亦詩意而居。那是否是一種精神的飽合，是否真正品出了生命的滋味？

午夜十二點鐘聲響過，公主變成灰姑娘，馬車變回大南瓜，但我們誰還會在乎詩意面龐下的破舊衣衫？

我想，詩意地生活，正是品出了生命的滋味；精神的飽合，正是觸摸到了生活的本質。無論物質的繁華與荒蕪，我們都要有一雙精神上的藍色水晶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