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轉

1

窗外的樹梢晃了晃，風吹進來，掀了掀窗簾，破碎的陽光灑在臉上，男孩的眼睛眯起來，嘴角輕輕上揚。他抱著籃球懶散的坐著，訴說著自己許許多多的夢想，f也要像自己的偶像-------麥迪那樣，載著夢想自由地飛翔。他的雙眸清澈明亮，笑容如同盛開的鳳凰花般燦爛。

日幕墜落，纖維制的籃板泛著金光，那個笑容燦爛的男孩帶著球穿插於人群中，飄揚的球衣揚過清風，流下鑽石般晶瑩的音符，和著過網的聲音，奏出最動聽的交響曲，汗水的芬芳隨著夏日的晚風溶入青春的每一條罅隙。

2

鳳凰花又燦爛地開完了一季，沙漏又被重新顛倒過來。

季節平移，那個男孩步入了高二。聽人說過，高三的學生是“坐在地獄裡仰望天堂”，其實高二也是。只不過高三在十八層，而高二在十六層-；――在一種單純可是近乎殘酷的時光里，在一種仰望和低頭的姿勢里，想著不可接近可是有格外真切的未來，壓抑如同潮水般湧來，像濃霧一樣瀰漫了整個身心！

海報上球星的瞳孔失去了光彩，男孩的夢想被抽掉了所有的顏色，只剩下絕望的黑和滄桑的白。他不再打球，開始忙碌於書堆中，書桌上他最喜歡的麥迪被換上了一所明校的縮影――△△大學。可是，以前他總是做夢都想著去讀體育，到世界各地去打街頭籃球，滿載熱情自由地飛翔。他無奈地笑了，每個笑容背後，卻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到的疲憊，如同用很薄很薄的刀片在皮膚上劃出很淺很淺的傷痕，那種隱約但細膩的疼痛，有時會被忽略，有時卻排山倒海地奔涌到面前。他俯下來，親吻籃球，淚水滑落，像所有的電影的特寫鏡頭――留下了一條條悽美的弧線。滋味苦澀。他清澈的雙眸變得暗淡，如同海上飄揚的雪花，淒迷、婉轉、哀傷，裡面也有了許多自己也看不懂的東西――憂鬱？桎梏？無奈？……

3

大雁低徊梵唱，倉惶一路向南，它們到底吟唱了誰的彷徨！

窗前的樹開始瘋狂地掉葉子，但那一張張凋零的僅僅是葉子嗎？那男孩抱著球坐在窗前，依然毒辣的太陽刺痛了他的眼睛，凋零的葉子重重地擊穿了他流血的心。他將手中的成績單折成飛機，從窗戶的左邊擲了出去，但飛機旋轉著從窗戶的右邊飛了進來，落在書桌上，那些鮮紅的數字如一記悶棍打在腦門上，感覺那兒都痛，又好像那兒都不痛。於是，他開始努力尋找周圍稀薄的空氣來維持呼吸。

門被打開了，一陣一如既往的罵聲、嘆息聲、甩門聲後，男孩那熾熱的雙手越發冰涼，竟微微地顫抖了，球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撞擊出厚重的聲音――“嘭”、“嘭”、“嘭”……他掙扎著移動微微欲的身體，抱起球悄悄地下樓了。

這裡是種滿了夢想的向日葵的球場，空氣中充溢著汗水的芳香，讓人純粹地快樂。那男孩換上了“1號”戰袍，滿眼蕩漾笑意，如同泛濫的鳳凰花。他一次次地起跳，滑翔，上籃，自由地飛，在空中留下一條條美麗的弧線，和著從髮絲淌下的汗滴交織成一個個絢麗多彩的夢，卻因為太陽的炙曬而被蒸發得無影無蹤！那溫暖但哀傷的夕陽將他的姿勢剪成憂傷的剪影，留在瀰漫著汗水的芳香的空氣中。在太陽的底下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傷口，一如東非大裂谷！

夜幕降下，星星稀落，沒有月光，仿佛連天上幫人們許願的星星也有許不完的願望和訴不盡的憂傷。男孩躺在水泥地面上，凝視著一顆模糊的星星――也許那只是已墜的星星的殘像――說那裡是天堂，那兒有善良的天使還有夢想的摩天輪，他將他最愛的籃球放入了最華麗的格子。只不過摩天輪轉動，轉入了最漫長的黑夜，黑夜藏起了飛翔的翅膀。璀璨的夢想也無法穿透。等待月光。

深邃的夜空，夜色在四周發出錦緞般撕裂的聲音，包容了一切的黑暗和隱忍，流下的淚也沒人看見。

斷，斷，斷。

夢想斷裂的聲音，響在男孩的身體內，也響在他面前浩浩蕩蕩地打馬而過的青春里。

男孩默默地離開，籃球安靜地靠著籃架，四周如死般寂靜，可以聽見有水珠滴落髮出的悽美的聲音，如同水中藍色的鳶尾――“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