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的滋味

夜很深，濃墨色的夜淹沒了人們的呼吸聲。暈黃的燈光透過冰冷的玻璃撒在窗外，一個小女孩蜷縮在被窩裡低聲啜泣，冰冰涼涼的淚水朦朧了她的雙眼，也朦朧了那顆脆弱的心。

小哲今天很高興，因為老師說她進入了英文競賽的決賽。一路上她蹦蹦跳跳，推開家裡的門，她就迫不及待地呼喊起來：“媽，我進入決賽啦！”走進客廳，沒看見媽媽，卻發現眼睛眯成一條縫，走路歪歪斜斜的父親，愉快的心情像被西伯利亞來的寒流猛然澆滅了。不知是什麼原因，每次看見酒後的父親，厭惡的心情就油然而升。父親微笑地叫著小哲的名字，讓小哲坐到他的身邊，聽他的“語重心長”，聽他酒後的嘮叨聲，小哲不敢拒絕，只能懷著複雜的心情與父親含糊地對著話。

也許三分清醒的父親感覺到了小哲的不對勁，又開始向小哲解釋他喝酒的原因。小哲把就要流出的眼淚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想起了父親以前的承諾，想起父親對她和媽媽的保證，面對現在的父親，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生活中遇到了挫折就要學習古人“借酒消愁”呢？為什麼每次父親都要背棄他的承諾呢？為什麼……心被一次次地傷害，傷口似乎已經不能癒合了。

小哲又想起，小時侯，她總是以高大威猛的父親為驕傲，因為父親是個走南闖北的司機，去過很多地方，說過很多她聽都沒有聽過的趣事。但是現在呢？自己是否還應該以這樣的父親為榜樣呢？是學習他遇到困難就退縮的懦弱，還是學習他因為工作關係就亂發脾氣？

小哲疑惑了，也為父親的行為感到心酸，苦澀的心情一點點地蔓延，充斥了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一下午上課，小哲都心不在焉，因為心中還是惦記著父親，那個醉酒的父親。一放學，小哲就飛快地往家裡趕。到家後，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見父親依舊眯縫著眼睛，走路歪歪斜斜的樣子心跳還是漏掉了半拍。站在門口，小哲不知所措，而母親，看起來也很無奈。

“你爸中午喝醉了下午還要跑去和別人喝，現在被人抬回來了。”

媽媽平靜地走過來，說：“去寫作業。”小哲覺得雙腳像灌滿了鉛一樣重，腳步沉重得讓她覺得每走一步都很艱難。關上房門，坐在桌前，腦海里不時地浮現出今天的情景。窗子沒關，一陣陣冷風吹進來，小哲忍不住顫慄，但她卻不想關窗，身上的寒冷遠沒有心中的冰涼，那是扇堵不住的窗。於是小哲伏在桌上想進入夢鄉，她覺得：睡著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吧。事違人願，無論怎么逼迫自己就是無法入睡，耳旁不時地傳來父親模糊的聲音。小哲只想逃開，逃避這讓她快要瘋掉的聲音，於是用手捂住耳朵。夜，更深了，夜晚的濕氣在窗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小哲抬起頭，窗外仍是漆黑的一片，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是這么難敖。打開房門，客人已經走了，只有父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東倒西歪的，樣子很狼狽。小哲真的很討厭，很討厭父親這個樣子，這就是曾經讓她引以為豪的父親嗎？

父親睡在了地上，母親艱難地扶起父親，真的很想甩袖離去，但看到母親單薄的身影，心又被扯得生疼，苦澀的滋味又一次湧上心頭……

窗外下起了牛毛般的細雨，毫無聲息地落在了窗上，飄進屋裡。小哲看著細雨出神，心想：玻璃上的雨水可是我曾經的淚水，一直流啊流。潮濕的夜，潮濕的心情。

曾經經歷過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鹹。酸，可是轉瞬即逝；甜，可以永駐心間；辣，可以慢慢變淡；鹹，可是細細體味。但惟有這苦，它既不會轉瞬即逝，也不用永駐心間，也不可慢慢變淡，更不能細細體味。只能這樣一直苦澀著，隨著時間的流逝將它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