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之年

落葉無痕，歲月無聲！

一線宕開的地平線上永遠有著無數綽綽的人影。忙忙碌碌，歸來遠去。為百無聊賴的歲月描摹出一幅幅黯無光澤的老舊膠片。無奈的任由慘白的時光，匕首般刺透脆弱的身軀，濺出苦澀的光影投射在斑斑駁駁的生活帷幕上——一如刀刃的割傷，慘不忍睹。

伴隨著“吱吱呀呀”的轉軸聲一幕幕光陸離奇飛快地滑過，銜接成你我無比熟悉的嬉笑怒罵，在千千萬萬個混濁不堪的放映廳中孤寂，一個臉頰藏匿進黑暗的孑孓男子將身體頹然的深深陷進偽飾著一抹光亮的烏褐色沙發中。

“啪”他慵懶地打著火機，斜銜於嘴中的煙飛蛾般刺進那豆淺藍色火焰。死命地吸了口，將那團污濁空氣與劣質煙氣的混合體硬塞如體內。這才老大不情願的似看非看地瞥了幾眼大概與他沒甚關係的帷幕。

良久，一口煙霧噴涌而出隱沒灼目的菸頭，也模糊了他的視線。只將尼古丁滯留於肺中，隨著勉力流淌的血液磕磕碰碰地撞進大腦，瀰漫開來。

枯槁而蒼白的嶙峋瘦手無力的支撐起昏昏沉沉的腦瓜，極度亢奮的神經猛然擴張開灰翳的瞳眸。灰灰暗暗的色調毫無含義的在他那無神的眼帘上演繹著什麼。

一個長長的哈欠，他費力地呼出肺中殘餘的煙氣——這是一聲不為人知的呻吟。那些透過眼帘被扭曲得誇張的一個個似曾相識的身形，令他驚懼、茫然、不知所措。耳畔轟然炸開的巨大蜂鳴聲，逼迫他心懷戚戚地左顧又盼，有似遺失巨款的老者。

“有什麼……什麼漏走了？”他遲疑的地囁嚅著，夾煙的右手試探著彈出尚未熄滅的菸蒂後，被他焦急地奮力併攏，舉至眼前，或許他妄圖制止夾雜著無盡嘲諷的光線於他眼前肆虐。

乾癟鬆弛的指間肌肉像一坨坨稀薄的糞便，噁心而死皮賴臉的癱軟在風乾了般的指骨上。揶揄似留下大把大把的罅隙，任由戟樣的光線並刺進他心房最深處。

一點火紅，畫出一道譏笑，跌落在牆角濺出幾粒火星便毅然決然的消逝而去。

“是有什麼漏走了！”他乾啞蒼老的喉嚨歇斯底里地嘶吼，掙扎著拄著拐杖氣急敗壞卻只能顫顫巍巍地踽踽行至那銹跡斑斑滿是銅綠的門處，按在門把上的手有如飽嘗著烈火的煎熬篩子般顫抖。

“吱呀”，銅門呻吟了一聲，終究還是將滿目金黃暢快淋漓地傾瀉進這古冢般的廳室。

一位衣衫襤褸，鬍鬚邋遢的老人，眯著為金黃所灼傷的雙眼以難以置信的眼神，貪婪、驚羨地瞅著這連空氣都浸潤著豐收的季節，忽而老淚縱橫，猛然伸出枯枝般的臂膀，將身體廢力前傾，好似要攫住什麼——充斥滿身體的尼古丁與多年的放蕩生活早已掏空了他那曾經的健壯體格——一個趔趄，站立不穩便投向了用來安眠的黃土地。

一片枯萎的黃葉，被他壓於身下，碎開一聲嘆息：

“是的，是有什麼已經悄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