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的變遷

小河彎過了幾個彎，彎過了山崖下，流到了我家門前。

母親說，我是喝這河裡的水長大的。其實，不只是我，我的父親，我的爺爺，以及這村子裡的所有人，祖祖輩輩，都傍水而生。河水緩緩的流著，清澈透明，偶爾漂過一陣浮白——那是村裡的女人們洗衣時的泡沫。

大山裡的孩子野性十足，一位探險家來到這裡時曾經說過。就像小河流經村子後面的山嶺一樣。平靜的河水突然猛地向下俯衝，接著又揚身躍起，繞過一座又一座的怪石，最後撞在一條山脊上，於是分成兩支，一支繼續顛簸，另一支則慢了下來，流到了村子裡。怪石林中，急流拍打迸射出水花的聲音連綿不斷。還有孩子們的嬉戲打鬧聲也連線不窮。這裡是他們常來的地方，一群赤身裸體的男孩在水中玩耍，他們無所顧及，天真爛漫，湍急的河流是他們的天然浴池。不到天黑，他們是不肯回家的。

春天，山上的雪水融化，河水融化，河水順著山歡快而下，但流過村子時，，卻是溫柔的。他的這種溫柔，千百年來，又賦予著大山子孫的另一種美。小伙兒摘一束花，送給心愛的姑娘。院落里掛滿了紅燈籠，臨近的人家也趕來幫忙，男方張羅著置辦娉禮，女方也忙著縫製新衣。爆竹一聲聲響起，響徹山谷，整個村子都是其樂融融。這時，新人們總望不了為長輩們奉上一壺好茶，用上等的茶葉和清澈的茶水精心泡成。這是他們早晨起來所做的第一件事。

柳家的孩子出生在黎明十分，到了太陽開始泛紅，便有全村的人前來道賀。轉眼十幾年過去了，村子裡出了第一個大學生，當時，山里都很窮，村長便組織大家為他湊學費，你無元，他十元，你家一隻雞，他家一隻鴨……當他拿著一疊皺巴巴的紙幣將要離開時，他給鄉親們跪下了。後來，又過了幾年，他學成歸來，隨他而來的，還有一條村村通致富公路。然後村裡有了第一盞電燈，第一部電話，第一台電視。再後來，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他們還用上了電腦。他們的世界越來越大，村子裡也有越來越多的人走了出去，他們的村子在城裡出了名，人人都知道那裡的人勤勞，樸實又聰慧，他們，卻只是笑而不語。他們也常常回家，看看家鄉的風景，嘗嘗家鄉的河水。

家鄉的小河順著山谷，順著村莊，不斷匯集壯大。就這樣緩緩地流著，向東方流著，那裡是祖國最繁榮的地方，那裡有數不清的車子和數不清的票子。一條小河順流而下，一排排高樓卻依著他的腳步向上延伸……

一個春天，草木正綠，村子裡來了一位客人，村名們依舊熱情地接待了他，只見他拿著幾架儀器，左右擺弄，數天后便回去了，然後，各大報紙登出了頭條：XX村發現了大型鐵礦，當地市委市政府決定投入巨資，大力開發。

然後又來了更多的人，他們開來了大型挖掘機。村民們得到了厚厚一疊鈔票，被安置在臨近的一個小鎮裡。不久，工程便破土動工。

開工儀式上，市領導胸前佩戴一朵紅花，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台下的閃光燈不停地閃爍，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為把我市建設成一個強大的工業基地奮鬥。”他的聲音隨著喇叭響徹山谷。一股激流撞上了大石，彈起三四米高的水花。怪石林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群穿白襯衣的陌生面孔，他們緩步到河邊，蹲下身，舀上一碗清水，轉身默默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