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筆記

許多方塊字躺在黑板上，節能燈管發出的清白的燈光靜靜地灑在它們身上。我抬頭看見這些下午語文課上老師寫下的這些筆記。

這是怎樣的一板筆記呢？

第一眼看到時，不得不說這是一黑板亂糟糟的筆記。紅、黃、白、大、小、正、斜等字、詞或句子毫無順序地撒在上面。字和詞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有的夾在句子縫中，有的則被隨意地寫在黑板上，如農民播種。而句子也不乖，水平放的不多，大多數則是斜向上或斜向下，還有直放的。黑板上除了筆記還有許多各異符號：圓圈、矩行、三角形、直線以及波浪線。乍看這些，就覺得這是一片戰後未經打掃的戰場，屍體及物品橫七豎八得躺在地上。

再認真的去看每出筆記，漸漸地辨出這些筆記被寫在上面的先後順序。我能想起老師什麼時候寫下的這串筆記，寫下這些筆記時在講什麼內容，以及老師如何轉身在黑板上寫下這些，寫下這串筆記時口中在講些什麼內容。後來老師又寫下哪些重點字詞，又邊強調邊給這些字詞畫上圓圈、矩形、三角形……

我仔細的尋找每一處筆記，然後回想著它們被寫上去的情形。突然，滿滿一黑板的筆記井井有條地被放到時間的橫軸上，整整齊齊。

是的，整整齊齊。

凌亂的感覺一掃而空。我驚嘆於筆記的奇特，它竟將不同時間、不同空間的活動刻制在一個平面上，還能在任一時間將這些一一放映出來。

燈照上黑板，字變了顏色，看得久了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總覺得一定再哪兒見過並多次見過這種黑板及筆記。我努力搜尋記憶，終於緩緩記起。

初一時偶然搬進了剛中考完的學長教室。進教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與眼前一樣的黑板，上面斜斜歪歪地寫著一些英文單詞，旁邊是寫試卷時要注意的事項，再旁邊是鼓勵打氣的話了。我那時就坐在黑板前想像6月21日晚上他們的英文老師如何講著他的“制勝寶典”，又如何充滿激情地寫下這些單詞。我欲感受他們臨考前的緊張氣氛，但那時畢竟只是初一，無奈罷休。而我卻隱約感受到了那些藏在筆記里淡淡的悲傷。他們再也看不到這些筆記了；當與這塊黑板漸行漸遠時，他們就永遠地走過自己的初三歷程了，也失了自己三年的青春。而對於其中走進社會的人來說，就再也不會坐在黑板前抄寫不見了，永遠地不能。多么可愛的黑板，多么可愛的筆記，此時顯得彌足珍貴了。那些筆記將變成塵灰，一去不復反。

當我回憶起這些，驀地悟到這些筆記的珍貴。想到這些筆記一旦被檫去就永遠地消失了，而我花在這些筆記中的一天日子也不見蹤影。知道這些筆記是留不住的，終會在一片粉塵中淡去，我愈加害怕，於是將眼睛定定地盯著黑板，生怕那可愛的粉筆字被檫去，即使知道這樣做只是徒勞。

此時，我心中又生出遺憾和悔恨。國小畢業和國中畢業前一定有這樣的一黑板筆記吧，但我又何時珍惜過，靜靜看過，深深記過。全沒有。卻戲劇性地從別人的筆記中看出這些筆記的珍貴。而心痛，隨著最後這黑板隱去的，還有熟悉的老師和同學、熟悉的筆記和年歲。

我突然想到將來的一天我們都走進了社會，永遠地離開和筆記，背馳神聖的土地，那是一件多么悲痛的事情。而彼時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是眼睜睜地看著。眼淚不覺蓋住眼球，筆記變得模糊。

多么可愛的筆記！

要銘記、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