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豈是繡絨殘吐,殘缺了你的淺唱低吟?那一卷湘簾掩不住暗灑閒拋的淚水。
大觀園“遊絲軟系飄香榭”的熱鬧在你眼裡只是“風刀霜劍嚴相逼”的驚寒。
寂香幾度廋,秋陰捧出的白海棠從此將以怎樣的悵然虛度晨昏?簫疏籬畔的雛菊又將以怎樣的愁思幽綴几案?
月圓中秋,蓮荷依舊。本是團圓之夜,可是何處團圓?望著單飛的鶴影,你目光如煙,有一絲寄人籬下的傷感湧上心頭。
鶯愁蝶倦,香殘燕子樓。嘆今生誰舍誰收?草木也知愁。寂寞庭院裡,獨聞得瀟湘館內你的聲聲嘆息。都道是金玉良緣,卻不知那木石前盟。甘露之惠,化作一生的淚水,悲悲戚戚。
當你寫下“碾冰為土玉為盆,半卷湘簾半掩門”時,你的靈動已無法更變地展現在那一尺白宣之上,卻依然贏不了“珍重芳姿晝掩門”的淑女寶釵。可是你沒有輸,“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你贏得了那一池靈動,你贏來了兩廂情悅,卻終究抵不過封建的枷鎖。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那一片段預告冢埋的又豈是殘花落瓣,是你感花傷己,發自內心的悲泣啊!“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可悲的是,香魂一縷隨風散,卻是寶玉娶寶釵的時辰。可憐呵!可悲兮!
魂斷他鄉,那一腔愁悵,偏是離人恨重。於是你焚詩稿,燒手絹,斬斷那一廂痴情。
從此身委芳塵,日子再沒了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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