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菸癮
黃澄澄的牙齒,黃澄澄的指甲。我菸癮父親那通常向內彎曲;的食指,夥同修剪得“鬼斧神工”的大拇指,通常有如亨盡酸甜苦辣的“筷子”一般,夾著佐料,菜色不同的“菜”。
我最早有印象的,是“紙捲菸菜”。那階段,父親吃“紙捲菸菜”前,先“饞涎欲滴”而又分外憐惜的把塑膠袋里的菸草掃描良久,然後會把眉頭深深一皺,伸出筷子夾了一些,移眼別處,忽地輕輕嘆了一口氣,“筷子”稍張,讓手中原本為數不多的菸草向塑膠袋掉入一些,方才痛下決心從混在塑膠袋中的一個煙盒子是撕出一張煙紙,嫻熟而輕慢地捲起菸捲兒來。小心翼翼得宛似包餃子的廚師生怕將餡兒捏破。終於大功成了,可以開始吸菸啦。往往只見父親把“菸捲兒”夾到左手食指與中指之間,走到灰燼未熄的灶旁,首鼠兩端良久,乃舍之不捨終於點了。之後“啪嗒”輕輕吸了一口,慎之又慎用“筷子”夾了,又是良久,再“啪嗒”一口。
後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化擴展向前推移,春風常綠江南岸,沒有過濾嘴的“友誼”牌香菸逐漸大盛其行。待到“友誼”深入人民民眾啦,父親才和“友誼”建交。少了一個捲菸的小心翼翼的過程,多了一個拆煙盒的小心翼翼的過程。點菸前首鼠兩端的動作依然如故,只是廉價的打火機代替了菸灰。“啪嗒”,“啪嗒”抽著煙,讓黃牙齒更黃,黃指甲繼黃。
有時對宣言“你這怎么是抽菸啊,你這是把一分一角攢起來的錢燒掉啊”的媽媽幽默一句:“你看我黃皮膚黃指甲黃牙齒的,燒錢也是為了攢黃啊,攢黃積黃啊,說不定哪一天積出個黃澄澄的金元寶來!”待到形形色色的“過濾嘴”革了“友誼”的命,父親也也時俱進叨起了“過濾嘴”來了。
其時我已懂得了“cigarette”是香菸的英譯。從小在“煙爸爸”身邊長大的我,有一天突然莫名其妙的對它產生了一種好奇感,於是鬼使神差把父親剛習的一包“富健”躡手躡腳的撕開取了一根,再把剩下的19根“過濾嘴”稍施手腳,讓它們排列緊湊,便似有20根一般,繼以膠水將封口粘好且將之歸位。悄悄把那根“富健”在樹林中消滅了。
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父親發現一根香菸不翼而飛且稍作調查後,沒有在發雷霆,出人意表的為我點燃了一根香菸,頗為客氣的“請”我抽菸。一根,一根,又是一根,吞去吐霧中,我的臉色已從起初的愉悅變為委頓不堪,心中對香菸確實有說不出的憎惡。便在這時,父親語重心長道:“孩子,吸菸好受嗎?
然而……種在害健康的東西,你一旦上癮了,你欲罷不能了!你還要走菸鬼爸爸的道嗎?我似有所悟,從此便唐僧面對白骨精一般不為香菸所動。黃澄澄的牙齒,黃澄澄的指甲,父親至今照舊抽著煙兒。什麼時候有人研製出無害健康的香菸,讓我能夠大放擔心的看著父親“啪嗒”,“啪嗒”的吸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