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看過也聽過很多歌頌母親的文章，可是對母親的理解仿佛對 * 的崇拜――幾個世紀後的餘熱――震撼不了人心的。母親的“多么多么偉大”在我眼裡是“別人的偉大”。我想：“偉大的母親不是我的母親，那是別人的母親。”

可是隔壁阿姨哭了，我心裡很難過。我發現：天下的母親都一樣！那么愛哭，那么羅嗦，又那么……

開始回想從記事起我眼裡的母親，想了很久很久、很多天后我明白：母親是一部名著，有一萬個兒子就有一萬個母親。母親是怎樣的，看你兒子怎么理解。

我以一顆讀者的心讀了一遍：母親！

那是我國小時，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本《魯賓孫漂流記》，像心儀女孩的回眸一笑，讓人做了很多傻乎乎的事。要么捧著書就變傻子，要么變成傻子還捧著書。後來像痴情的小子一樣被阻止。痴情的學生被阻止，理由是：“你還是個學生！不能談情。”意思是學生不是人――人是有感情的嘛！我被阻止，原因是：“要變傻子了！”我就跑出去躲在竹林里看了一整天，在媽媽的呼喊聲中甦醒，鑽出竹林一看，哇！全村人都聚在我家院子裡討論“五年級的學生能去哪兒！”“他怎么會離家出走呢！”我手捧著書站在竹林前高興地說：“我在這裡呢！”媽媽哭腫的眼盯了我一會兒，然後找來一根細黃竹，狠很的訓了我一頓，鄉親們都說孩子回來就好了，別打了！爸爸也說夠了別打了。可我還是被打得一天兩夜。“打是親罵是愛”――我安慰自己。我一隻覺得自己沒錯，她教訓兒子不該那么狠的。

後來時光抹平了一切，我上了高中。不得不佩服說“在我幼小心靈留下了永遠抹不平的傷痕”的人的虛假或他們的記仇心理之強。

上高中的我覺得自己像海底的一根針，如果哪天被伯樂撈出來，浮出水面，那是奇蹟中的奇蹟。於是我決定回鄉下，取妻生子。其實最主要的是：每月要向入不敷出的家裡拿錢去混日子，心裡很過意不去。這點可以證明我不配是學生――人是有感情的嘛，學生不能有情，而我卻有情――良心，我是人非學生。爸媽不答應，說一定要讀好書，走出窮山溝，我說：“好！我走出窮山溝！”然後決定離家出走――這次是真的。當我要走時，媽媽抓住我，哀求地說不要走，我不想再留在家裡了，不聽！媽媽又驚慌失措地淚流滿面，然後“撲通”跪在我面前，說要走就踏過她。全村人都在，她怎么可以向兒子下跪，陷兒子於不孝，陷尊嚴於不顧。為什麼？為什麼？這就是愛嗎！讓我走你們設計好的路，我會滅亡的。“他們叫我好好讀書，也是為我好嘛”――我在安慰自己。我知道他們在把我向襁褓里塞。這是我的母愛。

母命難違，我只好又回學校。但有一個要求：要租房子單獨住。理由是要有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他們答應了。可是天命更難違――上天注定我要每天玩玩檯球，上上網，逛逛街。所以我的成績只降不升。良心再次發現，再次證明：我是人非學生。

父母親特地從鄉下趕來，開了一次家庭會議。

我說：“再呆在學校里我要完蛋了，我要早死早投胎。”爸爸心軟，答應了。可媽媽又哭了，我的母親又哭了。抽泣著說了很多很多。內容是我家在我小時候窮，沒人幫。就算無米下鍋，也無人過問。我撿啤酒瓶換鉛筆時沒人幫我，因為人窮。我不讀書的話，窮光蛋一個，更沒人理，不會有出頭日的。從傍晚黃昏時到深夜，媽媽一直哭，一直說。我覺得媽媽哭起來好難看：蓬亂的頭髮、哭起來更多的皺紋。我的母親怎么就那么愛哭呢！為什麼別人母親不會哭呢？

我說：“你們逼我在學校里就像逼老公馬下小公馬一樣，只會話了你沒的飼料！”媽媽說：“好！你打定主意了是吧！你爸想得通，我可不行，我是想不通的！”想不通又怎樣！死唄！我嚇了一跳。我又被征服了。“讀吧！他們也是為我好嘛！”――我在安慰自己。

我想：算了吧！聽母由命吧！死在學校里吧！上天注定，我要有這樣的母親。

可是有一天，隔壁的阿姨哭了！阿姨的兒子和我一樣要求有個好的學習環境。所以我們住到了一起。於是兩個兒子一起打打檯球，上上網。成績只降不升。有天半夜回家，阿姨哭了！那哭的聲音和無媽媽的一模一樣，哭著說的話也一模一樣。我的心在這一刻震驚，我也才明白：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

我開始靜下心來想從我記事起在我眼中的母親。很多天后我明白：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就像一本名著，那么有一萬個兒子就有一萬個母親。因為，母親是怎樣的，要看兒子怎么理解。母愛是怎樣的，看兒子怎么讀。

我以一顆讀者的心讀了一遍我親愛的母親。到如今我讀懂了這么多。

我把自己比做母親，把我養的寵物狗貝貝比做我。貝貝丟失後我差點哭了，覺得沒了它生活沒意思了。後來找到了，我狠狠地打了它一頓，嘴裡叫著：“叫你讓我擔心、叫你讓我擔心……”可我心裡是多么不想失去它，我是多么喜歡它。媽媽打我的心情就是這樣的。電視里一個男的跪在一個女的面前，證明自己多愛她。人們說那叫“為了愛不存在”。媽媽的下跪是在說她如此地愛她的兒子，更何況在愛面前小小的尊嚴。同樣，為了兒子，死又何懼呢！

那么多年，我讀偏了母親的主題。願天下的兒子細細品讀名著：母親。不要讀偏母親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