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青春是一場泅渡，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我們卻要把持住那些岌岌可危的惶恐，

毅然朝夢裡花開的暖季前行。

一、音樂

安妮曾在《蓮花》的序中寫到“音樂帶來的回憶隧道，連線藍天烈日，冰雪清泉，以及莽莽峽谷中抵達的偏僻村落”，而於我而言，那些簡單的音符幻化成神秘的黑洞，吮吸時間與空間的輪廓，匿藏在罅隙的美好片段倏的吸附散落靈魂，作一場盛典悼別。

母親的初衷是希望我在音樂上有所造詣的，而幼年的我卻沉迷色彩的斑斕，偏好美術。躁熱難安的夏日午後，一個人抱著樂譜搭公交去少年宮學琴，半道上卻折轉身溜回家，躡手躡腳把自己鎖在閣樓里，隨心所欲的調出變幻的色彩，游弋在顏料與線條痴纏的演繹里。那時的母親盲目而又偏執，冀望百般落空仍舊不甘，在我明白敲敲琴鍵終究無法矇混過關時，我們就開始歇斯底里地吵

黑白的鍵在那時看來是枯燥乏味的格子，已經不單是手指的桎梏了。

而後，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原以為會平淡安定的生活，劇烈的爭執跟矛盾充實在複雜的背叛與曖昧是非里，接踵而至的便是離散天涯的顛簸日子。在隨父南下的列車上疲乏地睡過去，夢見公車穿行在綠蔭下，輕柔的風觸得臉微微發癢，抬頭明亮而又細碎的光芒便落進瞳孔里。醒來眼角殘餘太多冰冷的遺憾，那些平凡的細節再也不會拼湊整齊。性格里的執拗與冷漠逐漸顯山露水，開始喜歡離群索居的生活。擁有一個小房間，拒絕光源，徹夜不眠的思考，在混沌跟疲憊中癱睡在潮濕的地板上。

音樂既是傾訴者也是聆聽者，不需要任何累贅言語或手勢，只要健康的耳朵開闢這條通道。法國香頌以及佛經是偏愛，感情宣洩的突破口偶爾會有淋漓的快感。音樂構築的堡壘收藏起荊棘載途的成長路上剝落的鱗片，帶著溫熱的血液與激情，我們爬上頂端朝著噴薄紅日狹長眼笑，人生坎坷，隱忍調配出更堅強的一味藥劑。

二、文字

寫作，始終是孤獨而隱忍的堅持。

凌晨五點，存檔然後離開網咖。氤氳的水汽打在皮膚上是溫潤的潮，已經徹底褪卻了寒冬的凜冽與撕扯。凝重的筆調勾勒出格外安謐的氛圍，建築的輪廓模糊在愈加濃重的霧霾里。我站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視覺捕捉到的影痕安靜地糅合，滲透成心底最深的沉默。穿越季節更遷的葉墜落在我彩色的圍巾上，如同時光被撕去了原始的嘴臉短暫的痛楚鎮壓在初生的皮層之下。

於是，人生開始以一種呼嘯而馳的姿態蒼老。

寄居在這所城市，用單薄的文字謀生是艱辛的事，有關青春的點滴感觸被反覆的鞭笞與剖析，血淋淋地裸露傷口以供展覽。租住的屋子在曲折迂迴的巷中，回歸時細微聲響便會招致狺狺犬吠，驚擾他人，所以在巷口停下脫掉鞋襪，赤腳走回去。濕寒無比。稍稍有些裂痕的青石板，罅縫中苔蘚的的潮濕與滑膩沾上腳踝，浸泡在熱水裡的時候會發現那些一撮一撮的綠。

漱洗後換上紅白相間的學生制服，背碩大厚重的書包，頂著白茫茫的霧去學校。這個城市逐漸甦醒過來，高大的法國梧桐早已適應移栽過來後的新生，突兀枝幹是堅硬的支撐。整齊的玉蘭街燈，光暈被密度不勻的空氣散射，照不亮我望不穿的去路。學校邊麵包店已經開始營業，我像往常一樣走進去買一盒蛋塔作為早餐，精緻的麵包圈內是嫩黃色烘焙的蛋黃，有跟十七歲年華一般誘人的甜息。店員是扎馬尾的女生，整潔的制服上系了蝴蝶狀的領結，清爽而又精神。

似乎是，比我更適合十七歲這個年紀。

已經習慣在黑暗裡囈語，夢想四季有花的暖地終會抵達，即使皺紋如溝壑縱橫，那些怒放過的生命寫進華麗篇章里，也會察覺春的氣息重新生出希望。

三、流亡

興許客死他鄉也是一種安樂的消亡。

夢見一場竭力的狂奔，風掀起衣擺像刺鳥最後俯衝掙揣的雙翅，凡世所背負的原罪與綁縛在速度的超越中被甩脫。在這樣的希冀裡邊走邊張望，以為回暖後的光總有一抹延伸自天使的羽翼，它會用強大的魔力消除所有擔憂，顧忌與疼痛。

可是，期待太多次總會疲倦。

試卷里是線條複雜的鐵路段以及繁瑣的地名，我寫不出任何精準的答案，卻懦弱的成全自己要逃避的心。說什麼要把命運交給上天，冒險一搏，究竟是不是有所謂的置之死地而後生。沒有通知任何人，兀自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便迫踏上南下的列車，倉皇而又唐突。這種懦弱的劣根遭遇現實更大的殘酷後，一道浪便失措在親手打亂的棋局上。在異地的車站裡被竊去財物，譏渴交迫，饒很遠的路去接山泉，因為下雨的緣故，水裡有泥漿的腥味仍舊大口大口地灌進喉嚨里。在夜市里說盡好話，洗了六個鐘頭的碗手指都腫了才換來一頓飽飯，即使是賣剩下的也不在乎，狼吞虎咽起來。

生存才真實地擺到面前。

嘈雜與喧囂在這繁華的都市招搖，陌生的氣息在夜晚裡揪牢每一根神經，再沒有行走在故土上那種安全感。身邊那么多人經過，嬉笑怒罵的表情里沒有熟悉的面孔，也沒有期望的神伸手拽你出泥沼。那一刻，才溘然驚曉，所謂的救贖從來都與旁人無關，每個人都要負責跟擔負的人生，沒有誰有義務一定要拯救誰。

六月末，輾轉各地用廉價的勞力換來微薄的薪水，終於買回一張返回的車票。預謀不周的流亡以流浪倉促收尾，接下來要面對一走了之所逆轉的全部生活，受盡艱辛。

我始終相信宿命里必須的劫難與碰撞無法避及，而每一次突圍都是磨礪的累積，當我們攀達頂峰俯瞰腳下蒼茫，回首過去荊棘載途的人生，才會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成功驕傲感動。青春里，注定要遭遇傷口糜爛的慘烈，注定要承受血淋殘忍的現實，可是如果過早就退縮怎能熬到日後那一片艷陽天。

生命就是神賜給我們最美的禮物，所以，我們要勇敢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