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戈壁

滄桑的駝鈴搖響了跋涉者是腳步。枯澀的風從落日之間揚起纖長的遐想，悠悠地在駝峰間飄動。

這是昭君走過的路？我站在青冢的邊沿。據說墳冢外青綠色的柔草是主人對大唐不死的思念。而此時，卻只有宿鳥在枯枝哀鳴，似在憶述：曾經這個少女用青春染紅了一個塞外的秋。我嘆息著低下了頭，依稀的足音還在古老的歷史裡蔓延。耳邊只有風揉動沙石的幽響，瀰漫著塞外的黃昏。

我回首，踏上通往征場的隧道。

廣袤的地面，枯草在風沙的暴虐里倒臥，翻身之間，又見沙場秋點兵。青銅兵器散發著尖銳冷漠的光芒。又要出征了嗎？鮮血曾經從劍的末梢滴入這塊枯死的土地，就是這片高原。戰馬的嘶鳴撕破了曠古的長空，旌旗擁日，戰鼓擂鳴，血腥籠罩了整個荒原。敵兵退了，敵兵退了！只是又見黃昏，瘦瘦的羌笛幽悶地從腥味的縫隙里緩緩地淌出，混著濃重的殺氣，嗚咽。這曲聲，是對鄉土的追思？還是對征戰厭倦的怨語？風無言，帶起無窮的沙礫和著千年不變的鄉音掩埋了猛士的白骨。哭聲，撒下有片淚雨。

寂寥是夜裡，星宛如鄉人盼歸的眼。在這片靜寂的曠原之間，佛的梵唱如青葉的嘆息從天際傳來。要解救一切苦難？人跪在佛的腳下，虔誠地祈禱，背彎成了一個個駝峰。一切正如傳說，我跪在佛的身前，深深地禱告，只願，只願清亮的佛音，能沖淨荒原的血腥；靜謐的夜，不再有招魂之歌的哀嘆……可一切依舊，佛莊嚴端坐，血腥仍在無休止地擴散。

救一切苦難，救一切苦難，救一切苦難嗎？

在刀光劍影之間，佛還在頌揚著清平。

我站立，和所有的人，顫抖的身軀戰立。舉起，舉起里古老的頓鎬，擊碎，擊碎里佛的金身，佛的身軀在他覺醒時碎成了片瓦，沒有憤罵。碎片之間，我看見了緊攥著弓箭的手，喧雜的聲音里，我溶入里紅色的激情……

當一切再次醒來，翠綠的葉笛在吹動著跳躍的音符，清柔的溪水正載送著歡歌。遠處傳來了牧歌，我聽出了牧歌里的歡樂。於是我再次凝視這古代征場，再也沒有鮮血，再也不會有淚。

我笑了。

踏上歸途，可一個聲音，從靈魂的深處傳來。我回頭，沙漠上有一個深深的膝印，瞬間的震撼，淚水無聲地滴落。昨日遠去，遠去。如果，我能夠，我是會撫平這片痕跡啊。

遠處，落日正紅。駱駝的腳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