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尋找一群鳥

這個秋天，我和兒子站在城市的視窗尋找一群鳥。看到鳥對於我們已經非常奢侈，就像很少光顧我們城市的雪。

兒子埋在課本里念：“秋天來了，一群大雁往南飛。”兒子問我：“爸爸，是大雁啊？她們飛回來住在城市的什麼角落啊？”

兒子要我陪他去找大雁。

大雁只是一種鳥，一種普普通通能夠飛躍城市的鳥。

兒子走進唐詩。他只能輕飄飄地翻動幾頁光輝燦爛的典籍，這已經足夠他手舞足蹈。兒子興高采烈地念：“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兒子側著耳朵輕輕地聽，問：“爸爸，鳥是什麼呀？鳥在什麼地方啊？”

我翻開現代國語詞典，指著鳥的條文告訴兒子，這就是鳥！兒子不懂。我用盡了所有的語言，兒子還是不懂。

我打開電視。妻為兒子準備了許多關於人和自然的光碟。兒子的眼睛很木然，沒有那種亮閃閃的光。兒子說電視上的鳥摸不著。他要摸摸鳥。

鳥我是見過的。我們讀“秋天來了，一群大雁往南飛”的時候，老師讓我們打開教室的窗子，我們看到了天空中飛翔的一群群鳥，天空很藍，鳥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一”字。

兒子說我在跟他講故事。他要我帶他在城市尋找一群鳥。我帶他去公園，那裡確實有很多很多的鳥。兒子在公園哭了。他說公園他經常來，他一找鳥，奶奶媽媽就把他帶到公園。兒子說公園裡的鳥不是鳥，他要找一群在天空中飛翔的鳥。

鳥去了哪裡呢？它們應該是一個熱熱鬧鬧的社會，它們也應該是一代代地生死承繼，演繹著綿綿無盡的歲月和歷史。

兒子問我：“爸爸，飛機是不是鳥呢？”兒子每天都看見轟隆隆的飛機在城市上空飛翔。兒子能看見天空飛翔的物件，似乎只有飛機了。

我無言以對。

兒子要我去找樹。老師告訴他，樹上有鳥。

但樹在哪兒？“坎坎伐檀兮”，我們聽到的只有砍伐樹木的聲音。

兒子要我去稻田、原野、綠洲。老師告訴他，稻田、原野、綠洲上有鳥。

但稻田、原野、綠洲在哪兒呢？我們聽到的只有城市膨脹的聲音。

兒子要我去找篝火、炊煙、河流。老師告訴他，篝火、炊煙、河流那邊有鳥。

但篝火、炊煙、河流在哪兒呢？

我們迷路了。

我的兒子失蹤了。

我趕緊打110。

正當我驚慌失措的時候，我看見了一種動物，一種從未見過的動物。那動物拉著我，問：“爸爸，什麼是人啊？人在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