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三)
春,是情人的眼眸,那是“人面桃花相映紅”的顧盼流轉;夏,是熱烈的靈魂,那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壯志與豪情;秋,是愁人的心緒,那是“滿地黃花堆積”的愁情與悵然;冬,是勇士的信念,那是“零落成泥碾作塵”的義無反顧。
最愛是秋,並非她的蕭瑟與惆悵,只因那是葵花盛放的季節。她總讓我莫名地想起才女李清照,每一種傷感都飽含哲理,還有,還有那個日日在葵花叢中作畫的天才畫家。
我只願意相信,梵谷一直生活在他的秋季。於他而言,四季的更迭只是惘然;於他而言,有葵花的地方,就有天堂。所以有人說,梵谷的一生是悲哀的,因為他把心駐紮在秋天。心在秋天,則是“愁”,這也注定了他一輩子的孤獨與瘋狂。
大多數人認為梵谷的一生是那么蹩腳與哀情,他燒焦的左手,割去的右耳也許是疼痛的,但並不一定是痛苦,自然更無法去想當然地以為他的不快樂與不幸福。也許我們寧願相信,在這個天才畫家眼裡的世界是殘缺的,因為我最愛的莊子說過:你不是魚,怎么知道魚在水裡是不快樂的?
誰又能說生活在秋天的梵谷是不幸的呢?如果你看見秋風中那金色的葵花田裡,洋溢著梵谷快樂的笑臉和無比的才情,也許你會相信,梵谷的秋天並非哀情,它等同於熱烈。
是那個宋朝的女子嗎?從歡愉的春季走向爛漫的夏季,越過難挨的冷冬,最終決定停留在落葉紛飛的深秋,帶著內心的哀愁和思念,倚著窗兒,吟詠出那些 * 哀婉的詞。
李清照在唱什麼?我相信她不是在唱“淒悽慘慘戚戚”的秋天,她在感懷春光,春太美,太絢爛;她在傷懷夏日,夏太烈,太決絕;她在痛苦冬天,冬太冷,太徹骨。所有的所有,帶去她先前的安定與快樂。只有秋天,配合她淒冷的心情,告訴她這世上,另有一季,可作她人生的註腳。
何必為清照生活在秋季而感傷?如若沒有那金黃零落的秋季,誰為清照滿心的愁苦作序?那么那些充滿才情與悵然情懷的詞句,將不復存在了吧。“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是清照內心奔赴家園的溫暖回音。
秋天,並不是一片落葉的終結,亦不是一朵殘花的最後姿態。她只是一段蟄伏,孕育下個季節的輝煌。
誰說秋天一定是悽苦惆悵的?只是沒有人留意到她金色炫目的美感。好比日落,日落前的餘暉並非是那臨死前的掙扎,而是雲霞在生命終結前的最後一支舞蹈。她不是在訴說掙扎的痛苦,而是在唱生命最後的讚歌。秋季,是季節平衡的一種需要,比如海涅的詩歌。
我想這秋,正包含了四季,她有春的溫馨、夏的熱烈、冬的嚴酷,她是那四季最好的詮釋者。
在四季的時光里,是我在邊跑邊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