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安好，便是晴天（2）

洞房的那一天，我穿著鳳冠霞帔。月光照進窗戶，照亮了我如桃花般姣好的容顏。你一身喜服走進來，坐在我身邊遲遲沒開口。好久，你才掀開了我的蓋頭，我從你的眼中讀出了深深的猶豫。你終於開口：“小蓮，你確定這樣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我不知道，但我還是邁出了這一步，因為我堅信是世美哥哥給我真真正正的幸福。”“小蓮，小蓮，”你口中呢喃著我的名字，眼中儘是欣喜的神色。這一天，雲香雨泄，你眼中的熱情光芒烈烈，天地見證了我們的結合。雖然沒有親人的祝福，但我相信兩個人的幸福，也是幸福！

從此，我沒有了綢緞的漂亮衣服；也沒有了古色古香的書籍；也沒有閒暇時輕調的那段古琴了。過去的生活慢慢離我而去，我脫下綾羅，挽一個最最普通的髻，穿的都是粗布衣服。相公要讀書，為了供他的學費，我白天去集市擺攤，下午給他做可口的飯菜，看著相公吃地津津有味，我感覺到了強烈的幸福感。晚上我任由嬌嫩的手指泡在水裡，搓揉著衣服。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有時我會呆呆地站在鏡子旁，輕輕用手撫著眼角的細紋，然後看著像橘子皮一樣的手，手指因為整日勞作變得又粗又大。我難過地低下了頭，我再也不是那個如花似玉的秦家大小姐了，我才二十二歲，我將一輩子面對這樣的生活，過去的琴棋書畫，情操雅性，現在換成了柴米油鹽醬醋茶。我承認我不是完全沒有私心，我也有很多次想要擺脫這樣的日子。但每到夜裡，你讓我把頭枕在你的腿上，你溫柔地捏著我的肩，誰著我的背，聽著你給我許下的海誓山盟的承諾。心裡的山屹然聳立，又恢復了我的信念。我不是沒有猶豫，沒有後悔。因為有你。

你果然沒叫我失望，一年後，你中了進士。皇帝招你去參加殿試。這意味著我們夫妻倆不得不分開。你不知道，白天的我跟你談笑風生，努力賺取給你上京趕考的路費。晚上，看到你睡熟了，我會輕輕地爬起來伏在床頭無聲地哭泣。淚是鹹的，淚是苦的，卻被我無聲地吞下，心中的萬般滋味折磨著我。可那一天還是來了，它像猛獸一樣朝我們逼近。最後的那個晚上，我默默的給你打包好行李，你從背後抱住我：“娘子，你是不是捨不得我走？”我的喉嚨像被什麼異物梗住了，“你放心，娘子。等我回來就給你最好的生活，不會再讓你操勞了。看到你這么辛苦，可把我心疼壞了。”我立即綻開一朵最美的笑顏給他。他溫情地拭去了我臉上的淚痕，不輕不重地颳了一下我的鼻子，親昵的說：“娘子，我愛你。”我也是，我心中千百遍的念著。

你走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十個月後，我生下了冬哥和春妹。但你還是沒能回來。我抱著他們，看著他們的臉就好像看到了你。一個人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擺攤的時候被小流氓欺負，他們強迫我交地頭稅。我交不出，他們遍踢翻我的小攤，隨意拿走我的貨品。地保時不時上門催房租。然後不懷好意的讓手摸在我的肩上，腰上，強迫我陪睡。我沒有答應，把左右鄰舍的衣服都包了下來，為的僅是二十文的碎銀子。拉扯著一雙兒女不容易，一個家的擔子全部壓在我身上，快把我逼瘋了，也不知道我是怎樣堅持了整整三年。我發現陪伴著我的只有無盡的淚水。我不停地哭，沒命地哭。當地的婦女都像躲瘟神一樣走得遠遠的。我整天除了機械地幹活，就是木衲沒有表情。只有在孩子面前，我才強顏歡笑，他們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在他們奶聲奶氣地叫娘時，心裡才有一絲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