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過的灰黑

一個畫板，一疊A8的紙，一捆鉛筆，一塊橡擦，我走進了美術的殿堂，同時走進了我的灰黑世界。那時，我高一。

我曾因一條直線畫不直而動怒過；我曾因一張畫畫不好而苦惱過；我曾因自慚形穢而想放棄過……

那個學期，我的生活里只有和白灰。一張紙，白的，我6B的鉛筆揮飛著那片空白，因為用力過度，太黑；因為教訓，我的畫邊灰了。黑灰交接是那段時光的真實寫照。

我總是小心翼翼的控制力道，一如既往的追求線條柔美，可始終擺脫不了擦了又畫，畫了又擦，擦了又改……

輾轉的重複著，這種單調讓我失去了原來的興趣，開始厭煩這種索然無味的生活，逐漸開始敷衍，開始為自己找藉口辯護，開始口是心非……

時光荏苒，一晃，就放寒假了。結束了，我的美術生涯結束了，我在灰黑邊緣彷徨的日子結束了。結束的理由，忘了。

不知怎么的，我的成績停滯不前，心裡空蕩蕩的，一顆懸掛的心無法落定。下學期過了兩個月，幾個畫室的朋友來勸我，我當時蒙了，我該怎么辦？受成績的影響，老爸也勸我，學吧！

搖曳不定的心掙扎著，可能易受外界影響，我再度踏上了畫途。拿著塵封已久的畫具，一個人靜謐的坐在角落裡，刷刷聲洋溢在我的耳邊，那時，我竟沒有感到生疏。

面對牆上的素描與石膏，我盯了許久，我再次看到了灰黑。我的手，身上沾染著它們的氣息，我仍舊在灰黑中流浪。從那一刻起，我沉默不語，只是感覺畫中的灰黑似我生命的全部，我遊蕩在無彩的世界中，久了。微笑也逐亦消逝了。

當老師宣布暑假畫色彩時，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心中的喜悅在臉上蕩漾開來，我慶幸，我終於可以遠離黑灰存在的世界，我還那個憧憬美好的女孩。

在色彩中，生活中的白色在水粉中似的不存在的。我欣喜若狂的拿起剛買的排比，我知道，我的生命中將出現豐富多采的顏色。這種喜悅當我用雙手去驗證時卻將我打入無底的深淵。

我總是用不同大小的排比橫豎刷著一張水粉紙，在調色盤上放肆的揉搓著顏料，顏料在紙上印下一組實物曾存在過的痕跡，我一遍一遍的鋪蓋著，只是，我筆下的實物總是黯然失色。色彩講究的是對比，而我的畫卻在髒。灰。暗中徘徊。色彩的世界並沒有我想像的那么好，依稀是灰濛濛的，我找到素描。石膏。色彩的共性了；原來撐起我灰黑世界的不僅僅只是用鉛筆交織的線條。

我開始緬懷補課的歲月，那段記憶里，我們可以忘時的為自己的專業奮鬥，縱不知世上還有累字可言，那時的生活讓我感到前無僅有的充實與滿足，即使仍在灰黑中暗度。

灰黑的畫途，鍛鍊了我的耐心。信心。恆心，我之所以在灰黑中走過只因我付出太少，我耕耘的這片天地得不到我想要的果實，也許是我還沒對繪畫動感情吧！

當我習慣灰黑的格調，逐亦喜歡它的存在時，我要離開了，必須走了，我不可以在灰黑的空間裡亂竄，我已沒有資本了，縱使有，時勢也允許啊！

當我讀到：“有人為了一幅水粉流過淚，為了一幅素描敖過夜，為了……”我當時楞住了，在腦海里拚命的搜尋記憶中的零碎，卻逋捉不到一個畫面……

我真的很想像他們那樣體驗熬夜的艱辛，繪畫的樂趣；像他們那樣做一顆閃爍的星星。等等我吧！我來了，很快，我也將是一顆閃亮的星星。

灰黑的視線已逐漸模糊，俏然無聲的淡出我的視線，承載我無色的天空離我遠去，我告別了灰黑的生活。

花開的季節，我用花瓣疊織成一張淡香的糖紙，把這份灰黑的記憶裹成一顆精緻的糖果，珍藏，心底……

我深信，某一天，有個女孩站在水榭旁，嗅著那怡然的芬芳，咀嚼著那顆沁舌的蜜糖——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