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文獎優秀作文國中組--牛虻

浙江省杭州少年文學院?西子少兒文學社

浙江省杭州市育才中學初二(1)班

樊?翔

偌大的世界，龐大的真理。而我是那么渺小，微不足道。

我亦知自己的愚味無知，我非智者，而是愛智者。關於我，先生，我想您了解我是被神派遣到這個國度的牛虻。順便提及，蘇格拉底是我的名字，我是說曾經。我想這與我並無太大幹系。這個名字意味著的，只是某段時間裡，有人這樣稱呼我――蘇格拉底。

我亦知雕塑的偉大以及我毋庸置疑的天賦，然而與其雕琢石頭更不如雕琢人的心靈來得重要。作為一個愛智者，我曾經為許多自然現象晝夜茶不思夜不眠，雖然老師都有解答，但我並不滿意。我嘗試著解答，又覺得無能為力，我因此忙碌了十多年。我認為，人類社會裡的心靈問題、人生問題、道德問題和知識問題對於一個哲學家來說才是重要的東西。很遺憾，在這個國度，在這個時代，沒有應有的安定平和。物慾橫飛，戰火不斷，貪婪掌控著良知，罪孽掩蓋著真理，於是我選擇了現在的生活，把全部的注意力從天上轉到人間，成為一名不取報酬也不設館的社會道德教師。我是那么愚昧無知，面對詭辯學派的小丑普羅泰格拉斯以及他的門徒們，望著他們口若懸河地捏造無端的是非曲折，看著他們齷齪至極的言行，神聖的雅典學院廣場被這群貪婪的小丑玷污了，我卻無能為力。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我的弟子們，我喜歡和年輕人一起討論，也許和他們在一起我才看得到民主的雅典的希望。柏拉圖是我的得意門生，他對哲理的理解讓我自豪。我在和弟子談話和討論中發現他是一個很有潛力的小說家、創作者以及哲人。而色諾芬雖然沒有柏拉圖的悟性，但是有軍人的毅力以及歷史學家的實事求是的精神。我一直想讓更多的“良種馬”成為最有力、最驍勇的千里馬而不是難以駕馭的駑馬。儘管我的弟子是上等家族出身的優秀孩子，但他們需要引導。真正的知識，只產生於人的內心。

“你的鞋磨破了底怎么辦？”

“找鞋匠啊，蘇格拉底。”

“一個國家衰落了，找誰來治理呢？”

“當權者啊。”

“年輕人，當權者的產生是命運之神決定的嗎？”

“我想是的，先生。民主的雅典，由命運之神選出的聖明男子來治理。”

“誰來決定命運之神的產生呢？”

事實上，我並沒有十分注意這張略顯陌生的面孔。我想這只是個不常出現在公共場所的年輕人，與其他人並無差異。所以我只是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詰問，讓模糊的事物在共論者心裡產生清晰的概念。然而我錯了，我的想法錯了，太天真的想法容易大錯特錯。在此之前，我應該注意到他與眾不同的著裝。沒錯，這個常年居住在雅典學院的年輕人是米烈多士，詭辯派的擁護者。

粗枝大葉的牛虻啊，你就要大禍臨頭。這意味著，我要開始光明磊落地與詭辯派抗衡到底。然而，我要抵抗的東西，已經不只是叫詭辯的小丑們了。

古市街的盡頭，一個頭髮拳曲的小男孩，他說：“蘇格拉底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是嗎？那這個最聰明的人，怎么沒有足夠的能力與沾染過塵埃的世俗抗衡到底。誰告訴我，真理呢，真理在哪裡？它如何解救神明派來的、可憐的牛虻？然後我又聽到那個聲音：“他總是把壞的說成好的。”

我面對著婚姻的失敗，面對著敵人的利箭刺穿我最後的防線，面對著叛徒在法庭上妖言惑眾，亦只能默默看腳下的沙石，灰飛煙滅。法庭上，身著白衣的男子們來來往往，我看見了詭辯派的擁護者們滿臉笑意，他們向瓦罐里投豆子――白的代表無罪，黑的代表有罪。結果，黑豆比白豆多。

比喻都是危險的，於是我把它比作疾雨。我知道在陣雷之後，一定會有疾雨。前些天阿克勒比斯給了我一隻雞，我沒有付錢，請別忘記還給他，且代我祝他安好。你們送他回家。我無罪地死，死得光明磊落，難道要我有罪而死嗎――況且我並沒有死。難道不許我與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交談就阻礙得了牛虻傳達神的旨意？可笑而遺憾!

我未能戰勝窮人和富人為了誘惑築起的暴雨，我的智慧在此枯竭，我的痛苦和憂患由此開始，我沒有申辯，我選擇最後的平靜。

何謂正義？何謂名譽？何謂德行？美立都親自把黃金酒杯送到我面前，他用微顫的手指指著我，什麼也沒說。我以為他會平靜如水，服從是任何一個公民的職責。好的，我的時間到了。我們各走各的路吧。我去死，而你們去活，眼睜睜地看著我義無反顧地去死。哪一個選擇明智，我想我們無從知曉。唯神洞悉萬物，操控真理，真理無限。

刺眼的光亮從石牆的縫隙間躍進。我面對著他們，面對著唯一可觸及的自由，虔誠地禱告，最後一次。走開，握杯，搖晃。黃金酒杯里的鮮艷液體，散發著茉莉葉的清香。一束黃金花。Cheers，the one.

公元前399年，6月。

我被埋在荒郊的墳墓里，像諸多客死他鄉的自由民，有著一塊空白的漂亮墓碑。

古市街的盡頭，有一塊潔白的大石，那是我的紀念碑，那是政府給予蘇格拉底這死牛虻的最好獎勵。

柏拉圖和他的學生在學院廣場。他說，蘇格拉底自始至終說自己一無所知，而他之所以聰明，就在於他知道自己一無所知。叫做亞里士多德的學生說，他已經死去了很久，而我們，也將死去很久。

他說，我相信，靈魂可以轉世。

而我曾經告訴他，每一個靈魂存在的理由，就是要擺脫輪迴。

我早已擺脫了輪迴。直到沒有人記得，我曾經存在，我曾經作為煙花，給予人類轟然一響。

好像曾經，有過一個沉悶的名字――蘇格拉底。

一切如過眼雲煙，剎那即逝。

主啊，保佑那些脆弱又敏感的生靈，讓真理長存。

　　專家點評：

寫得很老到，文章有文采，娓娓展開，一氣呵成，富有一定的形式感。視角也較有創意，結構工整，很好。

秦文君(著名兒童文學作家、國際安徒生提名獎獲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