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的記憶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不會忘卻那些舊得發黃的記憶。謝謝上帝，給了我一個方桌的長度。

——題記

外公已經71歲了，在這幾年的時間里，外公的頭髮一下子白了許多。或許有人會不相信，我外公71歲，就是今年才退的休。現在，外公也清閒了許多，平時總能聽見老人說：“一家人能在一起和和氣氣地吃個飯，做老的也就滿足了。”剛剛開始聽到這句話，不僅不懂，反而有些詫異。畢竟在這一年前，外公很少在家，不是開會就是出差。“外公很忙”這是從小就有的一個印象。

滿滿一桌子的菜，卻沒有了熱氣，推開家門，發現外公一直都坐在飯桌前等我們，屋子裡靜得只剩下鐘的“嗒嗒”聲。“外公，我回來了。”“回來了啊，乖，快來吃飯。”陸續，父母也都到了家。滿滿一桌的菜，桌邊滿滿一家的人，說著滿滿一籮筐的話。無論我們是談笑，是沉默，外公總會說上一句：“我們家真的很幸福，一家人都能天天在一起吃飯，真的很好啊。”從外公退休那天起，天天如此，月月如此。沒有人知道外公究竟在方桌前等了我們多久，或許是10分鐘，或許是1小時，或許更久……

模模糊糊的，記不清已經是晚上幾天了。我和母親因為什麼事而吵了一架，現在還在路上堵著車。突然，家裡打來了一個電話：“不著急，我在家裡等你們回來。”是外公打的，聲音如此平靜，外公有高血壓心臟病，我們很擔心外公會出什麼事。越是平靜的問候反而越讓我擔心，甚至是慚愧。但平靜中，卻沒有絲毫的做作。幾個月了，外公就這樣天天等我們回家，無論多晚，也一定要和我們一起吃。或許是寂寞久了，孤獨，自然也就被歲月沖蝕了。到了家，我還在和母親賭著氣，極不耐煩地說了一句：“我回來了。”便怒氣沖沖地上飯桌吃飯，還故意把椅子拖得很響。只嚼著白飯，一言不發。既然在吃飯，母親也不想繼續吵下去了，一直給我夾菜。青春期倔強的心理哪肯就此服輸。嘟起嘴，硬是把母親給我夾的菜夾回盤子裡。外公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我和媽媽的這一切。也許是我做得太過分了吧，媽媽真的生氣了。“你這個孩子怎么那么不聽話呢？”母親一扔筷子便氣沖沖地走如了臥室，爸爸也跑上去安慰媽媽。我僵持著，坐在方桌邊上不動聲色。“唉”只聽外公嘆了一聲氣，托住自己的額頭，幾行淚竟落了下來。“看到你們這個樣子，我真的心痛了，說實話，我都這把年紀了，也盼不了什麼了。只求全家人快快樂樂地坐在一起吃飯，看到你們在一起，心裡才有了著落……”諾大的房間是那么空曠，讓我難堪，無地自容，簡直如同噩夢。“算了，不說了，趕緊吃飯吧。”嚼著早已冰涼的飯菜，沒有一點點味道，那么大的桌子旁，卻只有兩個人。方桌仿佛變成了依附於親情邊上的奴隸，一個最不起眼的擺設……

後來，七月的一天，我表姐的爺爺因為肺癌去世了。我努力讓表姐從痛苦的泥潭中醒過來，但姐姐似乎發了瘋的告訴我：“真的，我婆婆告訴我，爺爺只有我那么一個孫女，好希望一家人在一起。但那么小的心愿，我都沒有做到，都沒有做好啊！”那一刻，我甚至感覺像是自己的外公離開了一樣，第一次明白外公為什麼總喜歡說那一句話，第一次知道了一個家最大的幸福是什麼。

知道中秋，舅舅他們回來了。一家，八個人，一個不少。在方桌邊吃著月餅，賞著月亮。八個人正好坐滿了方桌。沒有測量過方桌的長度，也不知是誰施的魔法，把我們一家連在了一起。八個人，就像天上的月亮一般，少了哪一塊，就會消失了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