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戰兵團

“月亮姐姐你莫走，我在井邊把你守，不叫風兒動，不讓影兒碰……”

每當夜深人靜，皓月當空的時候，我便想起奶奶教過的這首兒歌，也想起我的童年來——我的童年是在故鄉碧溪河畔渡過的。

那是一個山清水秀、物鮮人美的“世外桃園”。青青的碧溪河夾在落日坳與聽琴峰之間的谷底，由北而地南從村子裡的田疇沃野間靜靜地淌過。河兩旁的密林茂竹間住著二十來戶勤勞、樸實、善良的鄉親；上游和下游相隔二、三里各有一座小島，因為分別盛產香蕉和梨，便被取做“香蕉島”和“梨花島”；兩島之間有一個很大的湖，每到夏天湖裡鋪滿了高高低低、重重疊疊的翠綠的荷葉，其間襯著朵朵雪白的蓮花，美麗極了。這，就是我孩提時代的樂園——蓮花湖。

每天清晨，當太陽在聽琴峰的松林上空露出笑臉的時候，便有一陣渾厚而古樸的歌聲迴蕩在碧溪河畔：

“碧溪那個河水靜幽幽，我在船頭樂悠悠；碧溪那個河水清幽幽，我在船尾盪悠悠……”

於是，我便和小猴子、小胖子、泥鰍，以及村裡的許多學童照例來到蓮花湖的入口處——那座連線河兩岸的石橋上，等候村里那位駝背老艄公用那支村里唯一的古老的小木船送我們到香蕉島上的“蓮花國小”去念書；到了傍晚，夕陽擱在落日坳上的時候，我們又等候在香蕉島邊的香蕉樹下了。於是，他又唱起歌，盪起槳，送我們回家去。

老艄公每天唱的都是那支歌。時間長了，夥伴們便聽膩了。有一次，機靈的小猴子突發奇想，硬纏著老艄公講故事。老艄公便趁著唱歌的餘興給我們講了一個“牛郎織女”的故事。從那時起我們便知道了許多故事：七仙女下凡、孟姜女哭長城、孫悟空大鬧天宮、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開始，我們每天都能乖乖地坐在船艙里聽老艄公邊划船邊講故事，而且把這當作每天必不可少的一件樂事。可是後來——也許是老艄公感到自己的故事快講完了的緣故吧——他每天只講半段，而且總是講到最吸引人的地方便停下了。這可激怒了小猴子他們。最調皮的泥鰍總是在這時侯探故意著身子到河裡捧水玩，而且還一顛一簸的，把小木船兒弄得搖搖晃晃，嚇得年小的幾個哭爹喊娘。老艄公最終賴不過，只好接著講下去……

那時候，因為我們大家都不想念書(多半是家裡逼著來的)，而且更怕學校那位十分美麗但卻嚴厲得要命的輔導老師。於是，大伙兒都在年齡最大的小福子的統領下，成立了一支“野戰兵團”，盡幹些大人們所不容許的壞事來。

這樣一來，逃學是常有的事了。我們的野戰兵團常常拉到聽琴峰的松林里進行訓練：有時候比賽爬樹掏鳥窩，有時候比賽圍捕野兔，有時候則分成兩派展開一場泥團戰……常常是從早晨上學一直訓練到下午放學。中午餓了，便先由幾個膽大的夥伴，悄悄地跑到石橋邊，乘上老艄公的小木船，用船上現成的漁具到碧溪河裡去撈上一些小魚，又到楊柳沱去捉了半簍小螃蟹，然後又偷了船里的一口小鐵鍋和一些佐料回到松山上；這時候大伙兒也正好拾了一些山菇和乾松枝。於是便生起火煮魚蟹，燉野兔，燒山菇湯……一樣一樣地弄好後分別盛在幾個爛瓷碗裡。最後大家席地而坐，小福子一聲令下：“開飯！”不到幾分鐘碗裡的東西便被一掃而空了。至於小鐵鍋和漁具當然是物歸原主——好多次了，老艄公居然從沒發現過呢！

可是，訓練歸訓練，我們的野戰兵團還得實戰出擊。其中，我率領的這支“夜竊小分隊”經常乾的勾當便是到處弄吃的。香蕉島上的香蕉胖了便割香蕉，梨花島上的梨熟了便摘梨，蓮花湖裡的藕老了便挖藕。最有趣最難忘的恐怕要數那次我們“偷襲梨花島”的戰鬥了。那是一個月明星疏的夜晚，當大人們都熟睡的時候，我和小福子他們便如約來到石橋下。一陣計議之後，便坐了老艄公的小木船，漂進碧溪河，悄悄地向著梨花島進軍。靠了船，上了岸，夥伴們迅速地各就各位：有的放哨，有的摘梨，有的撿梨，有的運梨……不一會兒便堆滿了船頭。然後，我們才邊吃邊撤，盡興而歸。

不料，有一次在撤退的時候，小胖子一不小心從梨樹上摔了下來，響聲驚動了看管果園的郭老漢的大黑狗……後來的情形可想而知了——我們都當了俘虜。第二天，還在學校的“校訓會”上亮了相，以前的醜事也就這樣一下子全給捅了出來。

這次事變之後，我們的野戰兵團也隨之解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由校長任命我帶領的“學雷鋒小組”……

五嶺中學7年級 H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