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站

窗外是一片純粹的自然影象。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坐上空無一人的“成長號公車”，靜靜沐浴於晨的陽光中。與天一色的海面上，雪白的泡沫猶如厚重的絲織品，層層蠕動開來……就在這樣的靜謐中，從指尖流逝的十四年光景忽如潮水，在我的視網膜上漸涌漸晰。

孩提時代，我是沐浴在母親的嘮叨中長大的。

似乎自背上書包的那日起，每每出門，便總會有母親恆久不變的聲音縈繞耳畔。“上課認真聽講，別分神！”時日至今，那些聽似平凡可笑的聲音依舊清晰可聞，如這亘古不換的海潮聲。曾記得一日，合上家門已走至六樓（我家住在七樓），母親好像忘記了“言教”，我不由得心生僥倖。哪料左腳方踏穩下一層台階，又聞門鎖輕吟之聲，隨即傳來母親誨人不倦的音調——“好好學習，有不懂的要問，可別怕別人笑……”噫，真可謂在劫難逃……我不自禁斜起唇角，一抹香甜的海風迎面撲來。

海面上開始泛起道道猶如斗折蛇行的波紋了，因為陽光的透射，又出現了點點不安分的明藍。而我的眼前，則出現了滿是腳印的中學。那時，母親的嘮叨是被長長的電話線串起的……

初次住讀，與母親相處的時間自然少了許多。正當我在樓梯上下躥個不停時，母親笑盈盈的迎上來，遞給我一張小巧精緻的——電話卡！並不停地交代“有事一定給家裡打電話”。待我諾諾答應數遍後，她才緩緩離去。

然而閒時畢竟少，我去觸摸電話亭的次數也日益減少。於是某日回到家中，母親便埋怨起我的偷懶來。

我不服氣：“幹嘛要打那么勤？”

母親沉默少頃，輕聲道“……免得你電話卡過期，浪費。”

……

不自禁的，車中的我又笑了。母親可人的謊言真如散在諾大空間裡的一粒塵埃，卻恰是搔在我心靈癢處的那粒……其實愛就是如此簡單，卻正因為它的唾手可得讓我們於不經意間忽略了。透明的空氣中，我的耳邊又迴蕩起那抹樸實純化的韻律清音——

“記得吃好一點，不要總給我們省……”

“記得冷時穿上毛衣，別著涼了……”

“記得一天洗兩次手，千萬不要生病了……”

“記得好好學習，別想太多……”

我已不記得究竟有多少個“記得”曾在記憶里流淌。然此時，，那些言語竟伴著車子的一次次起伏，摻著微鹹的海風縈繞上了我的鼻翼和眼瞼，頓時有了一縷酸楚湧上。

車到站了，長大的氣息瞬間瀰漫開來。我忽然發現四周的景物是那般熟悉，頷首望下，雙腳站立的地方不正是原點么？原來愛的終點站事務所未有，無所謂無的。終點既是原點，愛的旅程便是那經久不息的循環……

這一次愛的行程中，我相信即使沒有陽光，沒有那靜謐的海風……我也能走得很好。因為有母親，有母親的嘮叨代替這些，點亮了我的人生。雙手合十，我不再駐留，開始尋找公車中的“感恩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