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曾留意的手

西下的斜陽投射在人行道上，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向前走著，任憑黃昏的餘風吹拂臉龐的倦意。此時雖已入春仍覺有些寒意。猛然，我那頎長身影的前端竟被截掉了。驚詫間，猛然只見一個十分可愛的小男孩，胖胖的，帶著稚氣的臉，小嘴嘟噥著，搖搖晃晃的向我走來，嘴一咧隨即便露出兩顆沒有長齊的小虎牙，煞是可愛。他身後是一個婦人，叫著，跑了過來。急匆匆的怕是丟了什麼東西似的。瞬間——我看見兩隻手的相遇。一隻是小手，一隻是大手，大手有力的握住小手，肉鼓鼓的小手被攥得緊緊的，接著小男孩便跳舞般地轉了半圈，緊拉著媽媽的手離我遠去。看著他們被夕陽的餘暉裹著的身影，忽然覺得春風將我一臉的倦意洗去，一種溫馨的溫情湧上心頭，那媽媽的背影像極了我年輕時的母親，也是梳理一個“一把扎”，辮子隨著步伐晃來晃去，這是我小時候常記得。只是現在母親的長髮變成了短髮少了年輕時的瀟灑飄逸。那些許灰白的頭髮，更像是生活的重擔或壓抑的心情。

遺憾，悄然的爬上我的心頭。我原也無法觸摸以前那雙曾經最喜愛的，最親切的，最潤滑的最細膩的母親的手。茫然，是不是我的誕生，我的無數觸摸使母親的手變老了？不，或許不儘是，然而，卻有一半是我的緣故。

我急急地想回家，看看母親的手——那雙我不曾留意的手。我把門打開。母親便伸手來卸下我的行裝。隨即我把手打在母親手上，示意我自己回來。瞬間，我感到了兩隻手的碰觸，體驗到那隻手滲入我手心的暖意，我不由的將視線相下移去——一隻是母親的手，母親的手分明是粗糙、蒼老的手，指間不帶光澤。指甲里積著黑色的污垢，硬而實的骨頭凸起，指縫間還夾雜著一些蛻皮——這便是母親的手，我多年不曾留意的手。

瞬間，我仿佛又看到了人行道上那年輕的母親牽著小孩走去的背影。那身影不是映照的，而是真實的。